“它它可一定不要有事啊……”夏炎这么想道,左侧是01-15的房间,右侧是16-30的房间,夏炎朝右侧走去,一路上,医院里零零星星的金属声响,值守台的电话响声,呼吸机和血管泵的运作声,每一个声音都显得十分的沉重。
夏炎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到这份安静。
墙壁洁白如雪,灯光昏黄而柔和,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偶尔路过病房,透过半掩的门能看到里面病人安静沉睡的模样,点滴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微弱的光,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光斑。
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与这安静的医院形成鲜明对比。
夏炎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板都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突然,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从一间病房里传出,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夏炎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咳嗽声很快又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继续向前走去,心中的担忧却愈发浓烈,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夏炎找到了1425的房间,门前的房间信息显示屏幕显示着房间的号码,上面有白色的白边,左上侧标着医院的图标,中间是蓝色的背景配上白色的字:“25号病房”,屏幕的下面夏炎还可以找到当前的房间患者信息:“1床 :余*洛 2床 :—”看来它它就是在这里住院治疗了,他轻轻敲了敲门,缓慢地推开房门,病房内是双人间,两个蓝色的围帘都被拉上了,房内要更加的黑暗,仅有一个晦暗的黄灯打开着。
夏炎忐忑不安,她真的会原谅自己的错误吗?
他昨天似乎干得有些过分了,它它见到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走到靠近门的床位前,“它它?
你在吗?”
但是似乎并没有人回应他,他只好轻轻拉开第一个床位的围帘,里面是空的。
真是奇怪啊,明明这里有登记信息的,但是为什么会没有人呢?
夏炎退了回来,将围帘拉回去,夏炎不信邪,他转到了靠窗的床位,“难道……”他缓缓拉开围帘。
果然啊……他找到了熟睡中的它它,她正在病床上躺着睡觉,被子盖得严实,表情似乎很惬意,都感受不到她发觉自己很痛苦的样子,这个医院床位信息也真的是,哪家医院的一床在门的远处的……夏炎从背包里面摸出苹果,顺便将里面的碟子拿出来,用瑞士军刀将苹果切成两半,放在了床头柜上。
夏炎看着熟睡的它它,心中的担忧稍稍缓解了些。
他轻轻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
突然,房门被推开,护士走了进来,看到夏炎先是一愣,然后带着些批评的口吻说道:“探视是要经过同意的。”
说完,她将托盘放在一旁,托盘里有一个崭新的吊瓶,还有棉签,消毒液之类的东西,护士叫醒了它它,它它迷迷糊糊地揉眼睛醒过来,护士开始准备给它它打针,“你之前应该没有对头孢过敏吧?”
它它摇了摇头:“之前我生病的时候我就有被滴注过头孢西丁钠溶液,没有问题的”,护士点了点头,“那就省得做皮试了”将吊瓶挂上,之后拔开针头,用面前配上消毒液给它它的手臂消毒,之后将针管插上,动作熟练而轻柔,它它有些疼痛,轻轻地发出了一丝声音。
“注意了”护士给它它手臂上的针缠绕住,“管子上的拨轮不要调试,而且快要注射完毕之后要及时按下按钮,不然会回血的”它它点了点头,护士满意地离开了,悄悄地将门关上。
它它看到了夏炎,先是一怔,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将整个人都躲进被子里,夏炎翻开了被子,意识到她这是在躲避自己。
“你……”夏炎满是愧疚,不知如何开口解释昨天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也没想过那条蛇会是你的朋友,可惜我没听到你的声音,并且还伤害了你……你现在有些严重受伤,真是对不起……”它它的手指攥紧了被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目光避开夏炎的脸,落在输液管上——药液滴落的速度突然变得清晰可闻,像某种倒计时。
“你……你昨天的那一刻,你原来用了这么大的力气……你想杀死我吗……”夏炎内心波澜起伏,“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并不知道。”
“你当时……明明听到我喊停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片刮过夏炎的耳膜,“它只是从花丛的那一侧爬了过来,从来没有咬过人。”
夏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昨夜它它扑向小蛇时,他挥出的那根木棍确实砸中了她的胸腔。
但更尖锐的记忆是它它被捞上来蜷缩在地上时,她己经收到严重的伤害了,也许她知道结果会如此,但是她还是毅然地挡在了那根粗棍子的前面,而蛇信子擦过她下巴的样子,像在舔舐着她的眼泪。
“我不能放任它伤害着你的身体,我认为它有可能是想要对你发动攻击,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要是被咬一口就完了”它它依旧显露出十分难过的表情,“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保留着毒牙,对于同类的蛇毒我是有一定的免疫性的……”夏炎握住它它的手,她的手抖得厉害,他明白她到现在都还是十分畏惧他,它它想要像上次一样再一次推开他,但是因为左手连接着吊瓶,她没法这么干,夏炎将她的手放下,依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护士遗忘在托盘里的镊子突然被撞落,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让它它猛地一颤。
夏炎下意识弯腰去捡,却听见她倒抽一口冷气——他这才发现她病号服领口下露出一截绷带,边缘渗着淡黄色药渍。
“肋骨……裂了几根?”
他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枚镊子。
“三根。”
它它终于抬起眼睛,睫毛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水珠,“但医生说更严重的是肺挫伤。
每次深呼吸都像有人往气管里灌玻璃渣。”
她故意用了最血腥的比喻,不知道是不是在希望满意地看到夏炎的脸色变得惨白的样子。
夏炎十分地内疚,“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不如你也使用棍子将我击打,我觉得只有这样的话,内心才能够好受一点”它它叹气:“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要说这些傻话了”窗外的霓虹灯突然变换颜色,把夏炎的影子投在它它脸上。
他跪了下来,膝盖压住自己风衣的下摆。
这个动作太过戏剧化,以至于它它皱起了眉。
“我可以养十条蛇……不,我可以去学怎么当爬行动物饲养员。”
他的指甲抠进掌心,“或者你告诉我该怎么弥补,哪怕……”“你根本不明白!”
它它突然拔高了声音,侦测器上的心跳速度加快“那不是宠物!
是唯一肯吃我手心里苹果片的野生朋友!
是我变为人类之前的朋友,也是之后的朋友”她剧烈咳嗽起来,扯得输液管剧烈摇晃。
夏炎慌乱地去按护士铃,却被她攥住手腕。
她的掌心滚烫,带着葡萄糖注射液黏腻的触感。
它它哭泣,“不要犯傻了,你就犹如那些男生一样,为了保护喜爱的人,反而过度又伤害了喜爱的人。”
“你知道蛇类的体温吗?”
它它松开他,指尖在床单上画无意义的螺旋,“凉得像凌晨西点的露水……但是我做噩梦的时候,我也曾梦见过你打碎它脊椎的时候,血溅在我手背上,烫得我差点尖叫。”
夏炎突然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
锁骨下方有一道陈年疤痕,形似歪斜的月牙。
“我十二岁时被狼狗撕咬过。”
他抓住它它的手按在伤疤上,“所以看到任何尖牙靠近你,我都会发疯。”
它它的指尖在他皮肤上蜷缩起来。
她能摸到那道凹凸不平的触感,和夏炎此刻失控的心跳共振。
"想看真实版本吗?
"她扯开病号服领口。
锁骨下方贴着心电监护电极片,边缘处露出大片淤青,颜色像是隔夜的普洱茶渍。
夏炎胃部抽搐起来。
他又想起小时候被狼狗扑倒时,犬齿刺入锁骨的感觉——但此刻的痛觉是倒置的,仿佛当年那排利齿现在长在了自己嘴里。
“我也许在那时听见了它发出声音,但是无论如何,我必须承认我的过错”夏炎说道,"你不知道蛇类没有声带吗?
"它它的手指抚过心电导联线。
夏炎把发热的额头贴在床栏上。
铁栏杆的凉意让他想起那个被遗忘的细节——当他抡起木棍时,它它的确喊了句什么。
但当时他的耳鸣太严重,它感受到的只有风声。
床头柜上的苹果开始氧化,断面变成锈色。
夏炎再次摸出瑞士军刀,开始削苹果皮。
刀刃在果肉上刻出螺旋纹路,像极了它它最后的盘卷姿态。
"你右手在抖。
"它它突然说。
夏炎这才发现削出来的果肉带着血丝——他把自己的拇指削掉一小块皮。
血腥味混着苹果的清甜,莫名让他想起童年时那只狼狗呼出的热气。
它它突然抓过他的手腕。
夏炎以为她要给自己包扎,她却把渗血的拇指按在自己锁骨处的淤青上。
"感受一下?
"她声音发颤,"这就是毛细血管破裂的触感。
"温热的血珠在她皮肤上滚出蜿蜒的轨迹,像条微型赤链蛇。
当它它终于松开手时,窗外的暴雨变成了毛毛细雨。
夏炎看见她睫毛上挂着水珠,不确定是不是疼出来的眼泪。
它它看向了夏炎,语气突然缓和了些,“实际上,我愿意原谅你的一切,或许至少我现在体会到了,你的本质并不是坏的,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是迎来了一个坏结局”夏炎听了,悬着的内心有一丝丝放下了,它它再次开口:“既然这样,我依旧选择跟你作为朋友,我明白,和你做朋友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我们或许可以借此机会重新再认识一下彼此。”
夏炎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正是因此,我才能够鼓起勇气向你表达我的歉意,我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这一次之后,我会尽量向你弥补我的过错,我的过失造成的沉痛影响,我是知道的。”
它它点了点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相对于刚刚惊恐的样貌,夏炎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在怀疑他的那个举动是有心的?
因为那一下打得十分的沉重,不太像是单纯对付蛇的,更像对着它它作用的。
它它猜疑夏炎实际上是否想要谋害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过就目前而言,他们之间的情感似乎并没有锐减,只不过中间出现了一个比较重的摩擦,或许在将来,这个摩擦将会被两人所淡忘。
……探视的时间结束了,夏炎临走之前不忘跟它它再次道晚安,之后便走出了房门。
出了门之后,夏炎内心的情感又是什么样子呢?
是欣喜、是愉悦、是后怕、是内疚、是难过、是那种具有非常强烈的怜悯以及自我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