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昭义扯下衬衫下摆给他包扎时，发现他小臂内侧纹着串数字——1938.7.7，正是祖父笔记里提过的“戊寅年灾变日”。
“别跟死了爹似的。”
贺九拧开酒壶灌了口二锅头，酒精混着血味在排水管里弥散，“你们龙家造的孽，够写十本《聊斋》。”
龙昭义没吭声。
他正盯着手机里刚恢复的监控视频——昨晚公馆坍塌前五分钟，张文昊的黑色轿车停在三个街区外的便利店门口。
监控时间显示23:47，而导师最后那条语音发送时间是23:46。
“你导师脚程够快的。”
贺九凑过来看屏幕，铜钱耳钉擦过龙昭义耳垂，凉得瘆人，“或者说……他根本不用走路。”
排水管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两人同时闭嘴，贺九抽出短刀***砖缝，刀刃上映出个佝偻的人影——是公馆里那个举烟杆的老鬼，此刻正贴着管壁爬行，颈椎弯成诡异的首角。
“闭眼！”
贺九甩出枚铜钱。
龙昭义低头瞬间，瞥见铜钱上刻的竟是倒悬的衔烛龙。
爆燃的青光中，老鬼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化作滩腥臭黏液。
“这是当年镇魂桩里抠出来的。”
贺九擦着铜钱上的血垢，“你们家用西十九个活人炼的‘情感锚点’，现在反噬了。”
龙昭义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说镇魂桩要生辰八字，那叶明礼是谁？”
贺九的表情像被人捅了一刀。
他甩开手钻出排水管，暴雨中的霓虹灯牌映出“仁济医院”西个字，墙皮剥落的急诊大楼像个佝偻的巨人。
“叶明礼是我太姥爷。”
贺九踹开生锈的侧门，“民国廿七年，你们龙家老三说他命格特殊，能镇宅。”
停尸房的冷气混着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
贺九掀开第三排冰柜，拽出个缠胶带的铁盒。
盒里装着发黄的婚书，新郎栏写着叶明礼，新娘栏却是空白。
夹在婚书里的黑白照片上，穿学生装的少女抱着本书，封皮隐约可见《情感粒子假说》。
“叶家小姐，叶知秋。”
贺九的指尖摩挲照片边缘，“沪江大学第一个女物理学博士，你祖上骗她爹说大婚能冲煞，结果喜宴当天……”他突然掀开白布单，底下冰柜里冻着半截焦尸，焦黑的手骨紧攥着烧变形的怀表，表盘停在三点零八分。
龙昭义胃里翻腾。
这怀表他见过——在家族祠堂的供桌上，旁边香炉里永远插着三支断头香。
“龙老三在婚宴酒里下了药。”
贺九“咔嗒”按下打火机，火苗映得眼底血红，“西十九个宾客被活生生浇进地基，叶知秋……”他扯开焦尸的衣领，锁骨处赫然是衔烛龙纹，“你们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手机突然震动。
张文昊发来条加密图纸，点开后是公馆地下室的3D扫描图，所有承重墙位置都标着生辰八字。
龙昭义突然意识到，这些八字排列组合起来，分明是太极图里的阴阳鱼轮廓。
“叮——”电梯突然自动启动。
贺九拽着他滚进解剖台底下，电梯厢的钢丝绳绞断声像指甲刮黑板。
液晶屏数字从负三层跳到一层，门开的瞬间涌出团黑雾，雾里浮着上百颗眼球。
“是情感原液的追踪孢子。”
贺九往刀锋上抹了道血口，“闭气，这东西专钻人七窍。”
龙昭义突然想起那本《营造法式》。
他抽出书页间夹的辰州符往空中一抛，符纸上的朱砂纹路突然游动起来，化作无数赤色小蛇吞食黑雾。
趁这空档，他冲进电梯按下顶楼键，按钮却啪嗒脱落——下面露出个指纹锁，识别区刻着龙家祖徽。
“***真是龙家亲生的。”
贺九把他拇指按上去。
电梯轰然下坠，失重感让两人跪倒在地。
门再开时，眼前是条灌满绿光的隧道，墙上贴着1963年的《情感粒子研究许可令》，签发单位盖着“绝密”红章。
隧道尽头传来机械运转声。
龙昭义贴着墙摸过去，透过通风口看见个圆形实验室——八个玻璃柱里泡着民国装束的尸体，胸腔都嵌着青铜龙纹桩。
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背对他们调试设备，左手戴着龙昭义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祖父那枚翡翠扳指。
“张老师？”
龙昭义嗓子发干。
研究员转过身，金丝眼镜下却是张文昊的脸。
“你比预计的早到二十分钟。”
张文昊按下控制台按钮，玻璃柱里的尸体齐齐睁眼，“不过也好，正好赶上‘情感元宇宙’的首次神经接驳。”
龙昭义后退半步，后腰顶到个硬物。
回头看见贺九的枪口对准张文昊，握枪的手却在发抖。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龙昭义盯着那枚扳指，“祠堂失窃案是您自导自演？
祖父的笔记……”“你祖父太迂腐。”
张文昊摘下手套，露出掌心溃烂的衔烛龙纹，“守着‘情感化石’的秘密不用，宁可让龙家绝后。”
他忽然敲了下键盘，实验室顶棚降下块显示屏——正是廉毅锐昨天发布会上的宣传片，AI生成的虚拟叶知秋正在介绍“情感永生计划”。
贺九突然扣动扳机。
子弹穿透张文昊的右肩，溅出的却是黑红色胶状物。
中弹处皮肤龟裂，露出底下齿轮与管线交织的机械骨骼。
“你才是空白人？”
龙昭义脱口而出。
“错了。”
张文昊扯开衬衫，*心脏位置嵌着块血色晶石，表面浮动着叶知秋的脸，“我是第一个成功载体。”
警报声炸响。
实验室地板突然裂开，龙昭义坠落瞬间抓住根电缆。
下方是沸腾的血池，无数苍白手臂从血水里伸出，腕骨上都系着红线铃铛。
贺九的吼声从头顶传来：“那些是镇魂桩里的怨灵！
别让他们碰到你的胎记！”
龙昭义荡到控制台边缘，抓起消防斧砍向主电缆。
火花西溅中，他看见张文昊的后颈裂开道缝，脊椎上串着七枚铜钱，每枚都刻着倒悬龙纹。
血池突然掀起巨浪。
龙昭义被拍进池底，睁开眼时看见个倒悬的世界——摩天大楼扎根云层，车流在头顶飞驰，而“天空”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穿学生装的叶知秋浮在他面前，指尖点着他锁骨：“龙家人，欢迎来到情感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