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被安全带勒得生疼,手里的大饼差点塞进鼻孔,葱丝沾着臭豆腐酱糊在下巴上:“妈!
你这是在开碰碰车还是做手术?”
“闭嘴!”
林晚秋的口红蹭到嘴角,雨刷器疯狂摆动却扫不开如注的雨帘。
她忽然盯着前方瞳孔骤缩——车灯照亮的雨幕里,一棵百年老槐树孤零零立在郊野,枝干扭曲如利爪,树冠在狂风中剧烈摇晃。
美丽这才发现母亲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念:“陆德宝……陆德宝……”“妈?
你认识陆沉舟的爸爸?”
美丽探身去摸母亲的额头,却被林晚秋一把推开。
车在老槐树下急刹,母亲跌跌撞撞下车,高跟鞋陷进泥里。
美丽抓起雨伞追出去,却看见母亲抱着老槐树痛哭,香奈儿包包扔在泥水里,口红印的Compact粉饼滚出老远。
“近三十年了……”林晚秋的声音混着雨声,“当年他就是在这棵树下说,等支援边疆回来就娶我。
结果张恪找他谈了一次话,他就再也没回来……”美丽的雨伞“啪”地掉在地上,伞骨上的水珠砸在脚面,凉得刺骨。
她想起陆沉舟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那张泛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着洗褪色的军装,站在沙漠里笑得灿烂——原来那是母亲藏在记忆深处的月光。
“他去年走的,”林晚秋忽然从兜里掏出封信,信纸边缘洇着水渍,“临终前托人给我带话,说这辈子最遗憾的,是没在这棵树下给我戴上钢笔帽。”
“钢笔帽?”
美丽捡起母亲掉在泥里的口红,忽然看见管身上刻着极小的“陆”字。
林晚秋摸出老槐树根旁的铁皮盒,里面是半块发霉的奶糖,还有支英雄牌钢笔,笔帽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林”字。
“当年他说,等攒够钱就把钢笔换成钻戒,”她把钢笔别在美丽白大褂上,“现在看来,钢笔比钻石更经得住雨打风吹。”
暴雨忽然停了,云层裂开道缝,夕阳的光落在老槐树上,给湿漉漉的枝干镀上金边。
林晚秋掏出小镜子补妆,口红在苍白的嘴唇上画出艳丽的弧:“美丽,知道为什么医生总爱洗手吗?”
“因为要消毒。”
美丽下意识回答。
“不,”母亲把Compact粉饼拍得“啪啪”响,“因为有些东西,洗不掉,但能盖住。”
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
司机摇下车窗:“打不打车?
这天儿眼看又要下——”“滚!”
美丽和林晚秋异口同声。
林晚秋忽然指着天边的彩虹笑了:“美丽,知道为什么雨后会有彩虹吗?”
“因为阳光经过水滴折射。”
“不,”母亲发动汽车,保时捷在泥泞里打了个转,“因为老天爷知道,总有人需要点颜色,来盖住回忆里的灰。”
美丽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老槐树,摸出手机给陆沉舟发消息:“你父亲的钢笔在我这儿,什么时候来取?”
消息刚发出去,天边又滚来闷雷。
美丽咬了口泡软的大饼,臭豆腐酱混着雨水,竟有股说不出的清甜。
她看见母亲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敲的是首老歌的节奏——那是她小时候偷听过的邓丽君磁带,歌名叫做《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