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桉雨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路边走着,一阵冷风吹过,让本就身穿单薄的芩桉雨打了个哆嗦。
腊月的风裹着雪粒子往脖子里钻,芩桉雨把校服拉链拉到下巴,在空荡的巷口踢着半块冻硬的冰碴。
路灯在雾凇里晕成昏黄的光圈,偶尔也会有裹着羽绒服的行人小跑着掠过,围巾尾端扫过他单薄的衣角。
"真冷啊......"他哈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指尖捏着的皱巴巴钞票被体温焐得发烫。
这是芩尹澈今早扔在餐桌上的"施舍",刚开始的时候,芩桉雨满心惊讶,小心翼翼守护着怀里宝贵的九百块。
期间芩尹澈出门一趟,芩桉雨知道他这是又要出去打牌了,而他也没当回事。
可首到他回来。
“嘭——”老小区的门房被人用暴力踹开,芩尹澈冷风嗖嗖的往家里涌。
芩桉雨的继母刚想劝,但看到芩尹澈阴沉着的脸,又悻悻把手收回,带着继子赶忙回屋,只留芩桉雨一人承受男人的怒火。
当晚,芩桉雨凄厉的惨叫声响了一夜。
"小兔崽子!
"芩尹澈抄起桌上的保温杯狠狠砸过来,瓷片在墙上炸开,"老子打牌输了三千!
你个丧门星,连点喜气都带不来!
"疼痛从左肩炸开。
芩桉雨蜷缩着护住脑袋,皮带抽在背上的闷响混着咒骂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让你偷钱!
让你偷!
"芩尹澈喘着粗气,皮带雨点般落下。
芩桉雨这才明白,早上那九百块不过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平静。
隔天一早,芩桉雨从冰凉的地板上醒来。
身上的校服破破烂烂,青紫色的伤痕从脖颈蔓延到脚踝。
客厅传来继母絮絮叨叨的声音:"昨天可吓死我了,你消消气......"芩桉雨扶着墙站起来,镜子里的少年眼神空洞,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书包肩带深深勒进肩膀,里面的五三模拟卷和错题本随着步伐轻晃。
教学楼的白炽灯总在深夜十一点熄灭,可他不敢错过任何一道例题——那些在便利店收银台后偷背的单词,在路灯下演算的数学题,是他逃离这个家的唯一船票。
寒风突然卷走他脚边的枯叶,芩桉雨抱紧双臂,望着远处商场亮起的新年彩灯,喉咙里泛起铁锈味的涩意。
他以前也尝试过问芩尹澈要,但换来的结果还不只是一顿毒打。
所以,现在芩桉雨只去能偷,可偷的后果就是现在什么也没带的被赶出家门。
芩桉雨知道这事情发生后他会挨打、会挨饿会受冻、会被扫地出门。
但他不后悔,因为芩桉雨有他的梦想,不只是实现梦想这么简单,芩桉雨还想等长大以后有了钱,就去狠狠的报复芩尹澈。
不,那不是报复,那是一场盛大的处刑。
“哒、哒哒”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脚步猛然停住,他不知不觉间竟又绕回到了...家。
芩桉雨浑身打着哆嗦,弯下腰死死护着手里的九百块钱。
衬衣被雨水打湿,双腿一软,他呆呆的坐在门前,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寒风刺骨,芩桉雨的双手冻的发紫,他回过头看着紧闭的大门,一股悲凉感袭上心头。
“哗啦”一阵突兀的水声引起了芩桉雨的注意。
低头一看,只见一口崭新的鱼缸就这么被人随意摆放在垃圾堆上。
“...?”芩桉雨疑惑的偏过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干净到略显刻意的鱼缸。
缸里的水澄澈的像一块剔透的宝石,头顶上的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
当最后一丝雨水消失,阳光毫不吝啬的倾洒下来,让整个小镇都染上了淡淡的金光。
一束阳光不偏不倚的照在鱼缸,穿过玻璃为水面镀上一层金边。
金色的暖光为缸内不知名的小鱼添上了一分亲切。
此时的芩桉雨这才发现,鱼缸里竟然还住着一条原住民。
他原本浑浊的双眼慢慢变得清明,睫毛微微颤动,睁大的眼睛流露出惊讶。
夕阳的余辉投射在水面,火红的鳞片如海边炽热的晚霞,在充满***气味的垃圾堆里格外引人注目。
芩桉雨心神一恍,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头萦绕。
左右环顾见西下无人,他鬼使神差般的弯下腰,双手稳稳的捧起鱼缸。
一人一鱼,在去海岸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
海风穿过老槐树,带着海水独有的气息。
单薄到近乎透明的衬衣在空中肆意翻扬,闲涩的海风撩拨着额前碎发。
他不自觉的眯起眼,嘴角缓缓上扬。
来到海边,在海鸥的注视下,芩桉雨微微俯下身,把鱼缸轻轻放下,缸内的小鱼儿不知道眼前温柔的人类要干些什么,它摇了摇尾巴,绕着芩桉雨刚刚伸进来的手打转。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的捧起小鱼,缓慢的走到浪潮边沿。
就在芩桉雨要把鱼放归时,那鱼似乎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急得首在芩桉雨腿边转圈。
看到这一幕的芩桉雨乐了,他蹲下身,海浪冲刷在身上很凉,可芩桉雨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他戏谑的打量着眼前精致漂亮但不知名的小鱼,缓慢开口。
“怎么,想跟我回家?”那声音柔的好似怕打搅了身边这绚丽夺目的大海。
让人想不到的是,那小鱼儿似是真听懂了他的话,非但没有游走,反而是在芩桉雨手边转的更欢了。
愣了好一会,随即笑声在海边久久回荡。
“看来啊,我的魅力还是太大了!既然你真想跟我走的话,那我们事先说好,以后如果我发生什么事又像今天一样被扫地出门,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再次被抛弃。”
小鱼在水中摇摆着粼粼波光的鱼尾,用脑袋亲昵的蹭着芩桉雨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力度很轻却又执着,蹭的指尖微微泛红。
芩桉雨小心翼翼的抱起小鱼,将它轻轻安置在晶莹的鱼缸。
海岸的边沿,老槐树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繁茂的枝叶向西周延展,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芩桉雨抱着鱼缸,走到树下,看着小鱼开口道:“从今往后,我们两个就要互相作伴了!你一定要做好随时就被抛弃的准备啊!...嗯,不过,没关系啦,因为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起共患难啊!”小鱼儿在水里欢快的游动,似是在回应他们的约定。
夜幕彻底将天空笼罩,芩桉雨抱着装有小鱼的鱼缸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拉长他孤单的身影。
从他小时候开始,他就非常讨厌这条路,这条路是回家必走的一条道,每每踏在这里,无尽的孤独落寞便会如潮水般涌来。
但如今不一样了,现在芩桉雨身边多了一位能并肩作战的战友,虽然他的战友是条他不认识的鱼,也虽然他和他的战友才认识没多久,但是芩桉雨坚信,只要长长久久的相处就会慢慢熟悉起来。
而且,他在这条不知名的小鱼身上总是会感到熟稔。
走着走着,芩桉雨突然兴致勃勃地对着小鱼说:“总得给你取个名字,叫旺财怎么样?
大富大贵,多好。”
小鱼儿在鱼缸里轻轻摆了摆尾巴,回应着他的话。
芩桉雨不气馁,继续绞尽脑汁:“红红?火火?
听说宠物名字越喜庆越是会给主人旺运。”
话音刚落,缸内的小鱼儿像是听不下去了,它猛地用力摆动身体,鱼缸里的水溅了出来,正好洒在芩桉雨脸上。
芩桉雨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显眼。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喜欢了,我换一个就是了。
嗯,叫什么名字好呢?”
“灵灵?鱼鱼?澜渊?...澜渊!这个名字好听,不愧是我!”“小鱼儿!我以后就叫你澜渊吧,你觉得呢?
好听的是不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以后的名字就叫澜渊了!”月光洒落,地面上,两道影子难舍难分。
芩桉雨想:这个冬夜依旧寒冷,但好像不是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