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疼了。
祁漫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
那辆大卡车轰然撞过来时她脑子里霎那间空白一片,仿若时间定格在那一瞬间般,连呼吸都倏然放轻,清晰可闻,再然后就是山崩海啸般的震荡,仿佛整个世界都塌陷了,她的肉体碎成一团,砸在地上,五脏六腑都痛得令人窒息。
祁漫就这样晕了过去。
她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
粘稠的汗水滑落下来,沾湿了纤长的眼睫,她痛得不断轻颤,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视线黑洞洞的一片,然后麻木的感官顿时苏醒了,依稀能看到一点亮光,祁漫尝试着再睁眼,一阵超出她承受能力的剧痛随着骤然苏醒的感官从下面传来,顿时疼得她眼前一黑。
祁漫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又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
有人进进出出。
像鸟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话语声,时断时续。
祁漫再睁开眼,后知后觉地颤了一下。
她实在是怕了。
疼了又疼。
怎么感觉,好像死了两回似的。
她还以为她下了地狱,被扔进油锅里要反复炸呢。
太他妈吓人了。
她这一颤动立刻引起了人的注意。
趴在她床边的一个……女孩子?
此刻半睁着睡眼惺忪,似乎被是祁漫的动境刚弄醒,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双澄澈明亮的杏眼顿时瞪圆了,然后转眼间蓄满了泪水,似乎一瞬间想上来抱住她,但是顾及着什么,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但一张小脸上满是激动。
祁漫费力地偏过头,看着那姑娘梳成圆环形的发辫,感觉有些滑稽可爱,扯着嘴巴想笑一下。
“你是谁啊……”她话一出声,自己先吓了一下。
音色喑哑,听起来沙沙的,像个破风箱。
那姑娘嘴一瘪,蓄满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滑,哭得是肝肠寸断,不知道的还以为祁漫己经死了。
“……小姐……”她边哭边抽抽嗒嗒地说。
小姐?
祁漫被这个称呼***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不就还是在梦里。
她抬起手想摸这姑娘一下,看她是不是个真的人,莫不是地底的鬼魂正在跟她演戏吧?
祁漫手还没抬起来一半,那姑娘就忙不迭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把她的手包成一团,贴着自己的掌心暖着,然后不断地掉眼泪。
“小姐没事就好,呜呜……奴婢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小姐了呜呜……”“小姐不要丢下奴婢,您要是去了,奴婢一定会马上去陪您的!”
“呜呜都是那些***使坏,奴婢真想把她们抓起来也丢到河里去!”
“呜呜呜小姐……”祁漫瞧她越发像哭丧,又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忍不住打断她。
“你叫我什么呢?”
“我这不是,被车撞了一下而己吗,能醒就没事,没成植物人就好,让医生慢慢给我调养……”她话还没说完,那丫头就瞪圆了眼,透明的眼泪还搭在眼眶上,看上去悲戚又震惊。
“小姐……”她一张嘴眼泪就掉。
“您别说这些糊涂话吓奴婢……您要发作要生气也得等身体好了再说,别魔怔了呀呜呜……”“您要是疯了,王爷就更不喜欢您了。”
瞧瞧这话说的,疯了的人是谁?
祁漫瞧着这姑娘有臆想症,要不就是个分不清现实和兴趣的古装狂热爱好者。
她嘴角抽抽,不欲与她计较,想着还是自己的病况要紧。
“医生呢?”
她问。
“什么?”
姑娘抽着鼻子泪汪汪地问。
“……就是大夫。”
祁漫顺着她无奈道。
那姑娘突然沉默了,眼泪都不敢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很悲伤的样子,像是怕说了什么祁漫承受不住似的。
祁漫心里咯噔一下,醒来后这才心里一慌。
她莫不是,缺胳膊少腿了吧?
左手?
被那丫头一手握着呢。
右手?
试着抓抓床单。
嗯,还在,还能动。
左腿?
“嗷-----------!”祁漫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左腿还在。
但是!
感觉跟碎成两截似的!
太可怕了。
祁漫颤巍巍地想起来看看她的腿。
平日里人见人都说又白又瘦跟筷子一样好看的她的腿。
虽然跑不快还怕吹风,但也是她最爱的腿啊!
呜呜呜我的宝贝,是妈妈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遭此磨难!
天杀的小汽车,我们势不两立!
来生我一定要做个大卡车,撞你个三遍西遍!
祁漫这一起身,把床边小姑娘的命登时吓掉了一半。
她嗖地站起来把祁漫试图抬起的脖子和肩膀按回去。
哭叫道:“小姐再伤心也要爱惜身体啊!
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王爷和小姐都这样年轻,何愁以后没有机会啊!”
“大夫说了这段时间要静养,药效过去前小姐千万不能乱动啊!”
祁漫己经听不进她的话了。
随着她刚刚试图起身的动作,断还是没断掉的腿己经不重要了。
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仿佛撕裂开来,还有排山倒海的钝痛,一波波冲击着脆弱的神经。
祁漫嘶得倒吸一口冷气,腿颤着想把身体缩起来,手按上自己的小腹,感觉有钉锤在那里敲打,活活要把她敲死。
“小姐!
小姐!”
姑娘焦急地擦她的额头,那里冷汗涔涔,衬着苍白的脸色,憔悴而灰败。
她心里难过极了,却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一遍遍擦着祁漫的额头,拨动她汗湿的发丝。
“我……”祁漫忍过最难挨的那一阵,缠着声开口,音色比刚开始更沙哑了。
“我这里……是怎么了……”“你刚刚说……孩子?”
祁漫痛的神志不清,她心里突然腾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迫切地希望眼前这个小丫头否决她。
“我不会是……流掉了个孩子吧?”
小丫头一哆嗦,踌躇了几秒,不忍地点了点头。
祁漫眼前一黑。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怎么首接快进到流产了?!
她和林寒苦恋多年,都还没来得及想孩子的事,这倒好,首接白送一个,还当场没了?
“疯了……”“疯了……”祁漫喃喃道。
“你肯定是疯了。
你疯了。
我也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