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个小书店
货拖拖师傅刘奇“嘿咻”一声从车箱里搬出了最后一箱教辅资料，稳稳当当地放在己经堆成了小山的书籍上后，看向旁边带着墨镜的女人:“纪老板，就是这些了。
要我再帮你搬进去吗？”
“嗯？
不用。”
女人笑着摆手:“谢啦，刘哥，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她将一瓶水塞到刘奇手里。
“辛苦啦。”
刘奇笑着接下了:“哈哈，好，那我送下一单去了，您忙”将额头上的汗一把擦干，刘奇又钻回了驾驶室。
油门一踩，小货车匆匆奔向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后视镜映出了小楼上挂着的招牌——九禾书屋。
招牌下，纪玖伸了个懒腰，墨镜滑到鼻尖，露出了她因偷懒暴露出的银灰色竖瞳。
她将墨镜推了回去，开始了自己今天的搬运工作。
可惜，凡界不能随便暴露自己是蛟，在街道的监控下，她必须像个普通人一样一箱箱地搬运，而不是用个小法术把书全部拖进去。
她首先搬起书山最上面的教辅资料。
这些教辅资料是书店主要的收入来源——和纪玖刚决定开书店时的猜想差异巨大。
小书屋不远处有个中学，里面的学生就是书店的主要顾客——这和纪玖一开始的幻想也大相径庭。
七年前，她刚从神界跑下来。
因为跑的太匆忙，她除了一颗蛇蛋，一枚纪禾送她的镶金玉佩，什么都没带。
她先是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来适应与神界的行为处事差异巨大的凡界，然后用那个玉佩置换了几万块钱，借着自己的脑袋与一些简单的法术，做起了简单的生意。
攒下一些本钱后，她买下了这栋小楼，决定开家书店。
刚开始，她想开书店，是因为想到纪禾爱读书。
还没离开神界时，两人的家中就塞满了来自各地的书籍。
纱窗筛过的夕阳像融化的琥珀，将藤椅中的身影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纪禾蜷在窗边的藤椅中，静静翻阅一本典籍。
有时晨光会代替夕阳，有时藤椅会换回青玉案。
这是纪玖在过去几千年的岁月里印象最深的场景。
纪玖想开一家藏书丰厚的书店，边卖些畅销书边收集古籍，这样万一将来纪禾恢复了记忆，自己也能给她提供一个与她神界的家一样的地方。
让她别想再回神界。
总之，按最初的设想，她的书店该是氤氲着檀香与墨香的秘境。
但真的办起来，纪玖发现卖些教辅资料比卖书要赚钱的多。
虽然学校周围己经有不少卖教辅书的店了，纪玖的书店和他们比起来也没有距离优势。
但卷不过距离她可以卷价钱啊。
那些店里卖书按定价的八折她就按七折，他们开始做活动按七折卖她就卖65折。
她没有那些店高租金高水电的苦恼，总能通过价格吸引一些没那么有钱但有时间的学生。
再对学生们亲切一点，放点小零嘴儿，店里再多添置一些杂七杂八的很能吸引中学生的杂志，忠实的顾客这不马上就来了？
久而久之，九禾书屋逐渐变成了一个热闹的地方，离“秘境”这两个字的距离越来越远。
但没事，她挺喜欢现在热闹的氛围的。
至于纪禾的意见……她都把自己作成蛇了还能有什么意见？
最后一本崭新的教辅被妥善摆放在了书架上。
纪玖长呼一口气，结束了今天的备货。
接下来，就该躺在收银台后的长椅上，啜着可乐，翻翻新到的杂志，等到那群学生放学，一窝蜂地跑到店里消费一番，然后闭店。
上楼去给那条丢了人形的蠢蛇喂今天的饭，美好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看不到那群烦人的神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的美好。
但在转向收银台的那一刻，纪玖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一幕:人形的纪禾松松垮垮地套着她留在了楼上床上的外套，懒懒地窝在那条老实长椅上，她的长发散落在椅背上，发梢微微泛着柔光，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她确实是天人——正安静地沐浴在暖阳中。
双目微阖，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朝思暮想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纪玖怔了一瞬，随即快步走向收银台，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你恢复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绕进柜台内侧。
然而，脚尖却猝不及防地踢到了什么柔软而冰凉的东西，她一个踉跄，险些栽倒——那是一条白色蛇尾。
修长的蛇尾盘踞在地面上，尾尖正悠闲地轻轻摆动，鳞片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而蛇身向上延伸，最终没入纪禾的腰际，与她的人类躯体融为一体。
尾巴被踢到，纪禾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在光线中收缩成细线，又缓缓舒展，最终定格在纪玖脸上。
她歪了歪头，随即张开双臂，冲她露出一个天真而亲昵的笑容——“嘶——”吐出来的是猩红的蛇信子。
一看这蛇蠢蠢的表情她就知道，纪禾没恢复记忆，只是现在能变成半蛇半人的样子了。
这也是个很大的进步。
但就目前而言，重点不是这个。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还是这副更见不得人的样子。
跨过蛇尾，纪玖走到纪禾面前。
把她横抱起来。
后者顺从地双手环抱住她的脖子，尾巴在她的脚踝处绕了三圈。
绝大部分凡人都不知晓神仙鬼怪的存在。
让那群学生看到现在妖怪模样的纪禾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快放学了，她要在那之前把纪禾搬到楼上去。
但，祸不单行，福不双降。
刚抱起纪禾，视线从玻璃门前划过的那一刻，纪玖看到了两个女学生正有说有笑地走向书店。
她的两个常客。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