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楔子·手术刀与凤冠章
301医院2号手术室的无影灯将她的影子锻造成冷白的薄刃，指节因常年握刀而微扣的弧度，在无菌布上投下骨骼清奇的阴影，宛如一幅精密的人体解剖图。
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绷成断弦，化作战鼓般的沉浑轰鸣，震得肋骨下的心脏跟着共振。
她看见自己的手——这双在千次开胸手术中稳如机械臂的手，正经历着量子级的解构与重组：淡麦色的肌肤下，青白色血管如古老地图的脉络般蔓延，指甲从圆润的弧面收束成锋利的杏仁状，指腹的碘伏黄逐渐被绛红色膏状血迹覆盖，那凝结的血霜里，竟渗出龙脑与麝香混合的药香，像从《千金方》残页里抖落的千年光阴。
更诡异的是，智能手表的金属表带正化作金沙，顺着腕骨缝隙簌簌坠落，在地面勾勒出类似古代日晷的纹路。
青铜镜的冷光劈开视网膜的刹那，时空在此刻发生熵变。
首径盈尺的狻猊纹青铜镜悬于虚空中，镜面的蛛网状铜锈下，LED光源与烛火的双重光谱正在博弈。
镜中女子身着茜素红翟衣，十二对金线绣就的翟鸟长尾羽随呼吸轻颤，眉梢那颗朱砂痣呈不规则的星芒状，像超新星爆发的刹那定格在肌理间。
她本该缠着蓝色无菌纱布的指尖，此刻正触碰到九鸾金步摇的珍珠流苏，那重量压得颈椎发出细微的脆响，每颗缀着红宝石的珍珠在锁骨处投下碎钻般的光斑，恰似心脏手术中激光止血时迸发的火花。
妆奁盒的"咔嗒"声如钥匙入锁。
檀木隔层里的鎏金婚书自动展开，烫金隶书在三重光源下显影：一重是手术室的冷白光，一重是青铜烛台的摇曳红，还有一重，是只有她能看见的、来自紫夜国的幽蓝磷光。
"紫夜国护国大将军嫡女唐芷晴"的字样刺入虹膜时，她突然辨明了第三种光源的来源——无影灯早己变成三足烛台，火焰跳动的频率与监测仪的心率曲线完全同步，每个隶书笔画都化作微型手术刀，在视网膜上刻下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手术刀疤。
监测仪的尾音凝固成冰晶。
她在眩晕中踉跄，手中的手术刀坠地，却在触地的瞬间完成物质嬗变：不锈钢刀柄扭曲成银簪的弧度，簪头的雪松纹与博物馆藏品编号"ZY-007"严丝合缝。
更骇人的是，手术台己置换为描金拔步床，床幔上的并蒂莲正渗出暗红汁液，在月白缎面上晕开的纹路，竟与她方才在患者心脏上缝合的针脚一模一样。
"滴——"这声拖长的尾音既是心电监护仪的警报，也是古代更夫的梆子，在双耳间形成时空的多普勒效应。
杨芷晴凝视镜中瞳孔，看见两个宇宙在那里坍缩成奇点：左半是绿色的心电曲线与不锈钢器械的冷光，右半是宫墙积雪与凤冠鎏金的暖调；上半是现代手术室的负压气流，下半是紫夜国的穿堂风雪。
而在掌心，半块羊脂玉佩正从虚空中凝结，"芷"字篆刻的断口处，新鲜血迹与碘伏痕迹正在发生中和反应，那形状，分明是为她后颈的皮肤预制的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