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说高岭之花不会碰瓷？
他想起昨天顾南乔说“教你甜文”时微红的耳尖，突然觉得那袋草莓糖烫得惊人。
美术楼307的门虚掩着。
他刚抬起手，就听见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透过门缝，顾南乔正踮脚够着顶层画架，衬衫下摆随着动作掀起一道雪白的腰线。
晨光穿过百叶窗，在她脚边投下琴键似的影子。
画架上未干的油画淌下一滴朱红色颜料，顺着她纤细的脚踝蜿蜒而下，像一道新鲜的血痕。
“需要帮忙吗？”
他下意识开口。
画架轰然倒塌的瞬间，林澈几乎是扑进去接住坠落的石膏像。
顾南乔却精准栽进他怀里，发间橙花香劈头盖脸砸下来。
她的膝盖抵在他大腿外侧，冰凉的素描铅笔从口袋滑出，正巧戳在他喉结下方。
“第三次了。”
她攥着他衣领首起身，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翳，“第一次是消防栓，第二次是行李箱，这次是画架——林同学，你碰瓷的手法能不能换换？”
林澈的视线掠过她锁骨处晃动的橙子吊坠，突然发现画室角落的储物架上堆满铁皮盒子。
最顶层的盒子敞着口，露出一叠泛黄的信封，每个封口处都画着缺角橙子——和他当年偷偷塞进沈雨柔课桌的情书一模一样。
“这是......”“颜料洒了。”
顾南乔突然转身，抓起调色板往他手背抹了道钴蓝色。
颜料顺着少年凸起的腕骨流进袖口，在廉价T恤上晕开一片深海，“赔我件衬衫。”
林澈看着瞬间报废的淘宝29.9包邮T恤，突然觉得传闻中“三句话冻死人”的学姐可能是个无赖。
窗外的蝉鸣陡然尖锐，他注意到她帆布鞋上沾着干涸的丙烯颜料，鞋带系成复杂的双环结——和高中时匿名寄给他的生日礼物盒上的装饰绳结如出一辙。
顾南乔将空调调到16度，踩着满地狼藉走到画板前。
林澈这才看清满墙速写——全是他小说里的场景。
女主坠楼时翻飞的裙裾用炭笔涂得阴郁压抑，暴雨中泡烂的情书却用水彩画出晶莹剔透的质感。
最刺眼的是便利店吃泡面的侧影：画中的他缩在玻璃窗前，脚边蜷着一只三花猫，而现实里那只猫在他搬离出租屋那天就消失了。
“第48章男主在便利店遇见流浪猫那段，”她突然用画笔敲了敲玻璃，震落几片银杏叶，“为什么不让他把猫带回家？”
林澈正蹲着收拾石膏像碎片，闻言手指一颤。
锋利的棱角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白色衬衫上，像落在雪地的红梅。
画室弥漫着松节油刺鼻的味道，他却嗅到她袖口飘来的柑橘调香水，恍惚间与记忆中某个暴雨夜的信纸香气重叠。
“因为......”他想起沈雨柔撕通知书时溅落的香槟泡沫，想起母亲病床边堆着的催缴单，“有些东西注定留不住。”
空气突然凝固。
顾南乔猛地扯过他受伤的手，蘸着颜料的笔尖狠狠戳在绷带上：“疼吗？”
见少年点头，她突然俯身舔掉那滴将落未落的血珠。
温软的舌尖掠过伤口时，林澈听见自己脊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
“记住这种痛，”她退后半步，唇上沾着他的血和钴蓝色颜料，像中世纪女巫调配的毒药，“下次再写虐文，我就把你绑在画室当人体模特。”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班级群弹出99+消息，置顶的是周慕白刚发的视频——昨天沈雨柔摔倒时***的角度，配上文字：癞蛤蟆为报复女神推人，这就是重点班素质？
顾南乔夺过手机的动作带翻颜料盘。
赭石色飞溅在她雪白的衬衫上，她却浑不在意地点开自己百万粉的微博账号。
林澈瞥见她相册最新加密文件夹的缩略图：全是不同角度的他——食堂排队时后颈翘起的发梢，图书馆睡着时压出的脸颊红印，甚至暴雨天撑的透明伞上滚落的水珠。
“拍得不错。”
她将视频配上文案发送：新漫画素材get√ 感谢@周慕白提供霸总油腻演技参考，转身时马尾扫过林澈僵住的手臂，“你知道么？
他爸上周刚找我爸谈过联姻。”
三分钟后，周慕白气急败坏的语音响彻画室：“顾南乔你疯了？
信不信我让你毕不了业！”
“周氏集团持股38%的晨星画廊，”顾南乔对着手机慢悠悠道，指尖绕着发梢打转，“上个月刚买下我十幅毕业创作。”
她突然贴近林澈的耳廓，呼吸裹着草莓糖的甜腻，“你说，如果我现在发退圈声明......”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林澈看着评论区暴涨的姐姐杀我，突然发现少女藏在画板后的左手正微微发抖。
画架后的镜子映出她苍白的唇色，脖颈处有浅浅的掐痕被粉底遮盖。
“怕了？”
她挑眉时，一滴汗顺着脖颈滑进锁骨凹陷，“我五岁就被私生饭跟踪过，这种程度的......”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两人冲到阳台时，只见沈雨柔瘫坐在翻倒的颜料桶旁，香槟色裙摆浸满孔雀蓝，活像只掉进染缸的白天鹅。
她手里攥着的橙子耳坠在阳光下反光——正是顾南乔今早“遗失”在画室的那只。
林澈摸出那叠被退回的情书。
最上方信封的橙子涂鸦缺了片叶子，与耳坠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他突然想起高三某个雪夜，匿名信箱里出现过一盒橙子味创可贴，当时他以为是沈雨柔......暴雨倾盆而下时，顾南乔拽着他退后两步。
沈雨柔在雨里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他想起自己小说里那个淋雨等男主回心转意的女配。
但现实更荒诞——孔雀蓝颜料顺着雨水在她裙摆晕开，竟美得惊心动魄。
“知道吗？
中世纪画家用孔雀蓝要戴手套。”
顾南乔晃了晃手机，镜头对准狼狈的沈雨柔，“因为里面含砒霜。”
她转头对林澈眨眨眼，“和你小说里中毒的女二症状一样哦。”
当晚，《橙子与刀》更新到第49章。
新角色“蓝孔雀”的登场让评论区炸锅，而林澈正盯着顾南乔强行塞给他的新衬衫——胸口绣着橙子与刀交织的图案，袖口内衬绣了行小字：2018.3.21。
那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日子。
母亲手术失败，沈雨柔在朋友圈晒周慕白送的钻戒，而匿名信箱里静静躺着一幅速写：少年蹲在医院走廊，肩上落着只振翅欲飞的知更鸟。
微信突然弹出新消息。
顾南乔发来的速写里，他被按在调色盘前，唇上沾着草莓糖和钴蓝色颜料。
背景的储物架上，某个铁盒盖子微微翘起，露出半截褪色的蓝丝带——正是他当年系在匿名礼物盒上的那条。
明天下午三点，教你写吻戏。
附带的语音里混着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像谁在深夜反复摩挲旧信笺。
林澈把脸埋进衬衫，橙花香混着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涌进鼻腔。
衣柜深处传来铁盒轻微的响动，仿佛有只被封印多年的蝴蝶，正在拼命撞击盒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