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扬单手拎着便利店塑料袋,用膝盖顶开歪斜的门板。
夕阳正从城市边缘坍缩成暗红色余烬,把他们的影子揉成团甩在水泥地上。
"大学霸也会翘课?
"许星扬把冰可乐贴在他脸上,水珠顺着指缝滑进校服领口。
林深缩了缩脖子,练习册上的受力分析图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三小时前父亲在教务处拍桌子的声音仍在耳膜震荡:"我儿子绝不能和那种混混同桌!
"教务处主任的圆珠笔在分班表上来回划动,笔尖刮破纸面的声音像指甲划过黑板。
许星扬突然凑近,洗发水味道混着青草气息:"这道题用动能守恒是不是更简单?
"他手指点着斜面滑块示意图,小指外侧的旧伤疤蹭过林深手背。
那是上周篮球赛被对手戒指划破的,林深在医务室窗口看见护士给他缠纱布时,他正仰头喝葡萄糖注射液,喉结滚动得像要挣脱皮肤。
"注意摩擦力方向。
"林深在草稿纸上画出坐标轴,铅笔痕被汗浸得发灰。
许星扬的体温隔着两件校服衬衫传递过来,让他想起被父亲锁在阁楼的夏夜,老式空调外机在窗外嗡鸣震颤。
暮色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晕染开来,许星扬变魔术似的从塑料袋掏出饭团:"金枪鱼蛋黄酱,对吧?
"塑料包装上的冷凝水珠滚落,在林深裤子上洇出深色圆点。
他确实从上周起就只在便利店买这个口味,但不知道许星扬何时注意到的。
"你怎么..."话没说完就被塞进嘴里的草莓牛奶糖堵住,糖纸上的小熊维尼被晚霞染成橘红色。
许星扬指尖残留着篮球的皮革触感,蹭过下唇时激起细微战栗。
林深突然想起昨夜藏在枕头下的Zippo打火机,金属外壳上"X.Y"的刻痕被摩挲得发亮。
"这里能看到整个操场。
"许星扬突然站起来,衣摆被风掀起露出半截腰线。
林深跟着抬头,看见几只白鸽掠过行政楼的鎏金尖顶,云层正在吞噬最后一缕霞光。
远处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几个男生抱着篮球往器材室走。
许星扬压低身子凑到林深耳边:"教导主任的假发上周被风吹到旗杆上了。
"温热气流裹着薄荷糖的清冽,惊飞了栏杆上打盹的麻雀。
林深憋笑时眼镜滑到鼻尖,许星扬伸手帮他推镜架的瞬间,拇指无意蹭过耳后那颗小痣。
夜色渐浓,许星扬摸出手机照明。
冷白光线里,林深看见他卫衣抽绳末端系着枚游戏币,随着动作在锁骨间晃荡。
"要不要去天文社看星星?
"许星扬晃了晃手机,"社长是我哥们,今晚有双子座流星雨。
"林深摸到裤袋里震动的手机。
屏幕亮起时,"父亲"二字像两道铡刀落下。
他想起出门前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擦拭玄关碎瓷片时,手腕内侧的淤青比昨天更深了些。
"我..."林深刚要开口,许星扬突然拽着他蹲下。
手电筒光束扫过天台入口,保安的钥匙串叮当声由远及近。
他们缩在水箱投下的阴影里,林深的后背贴着许星扬起伏的胸膛,能清晰数出对方骤然加快的心跳节拍。
"像不像***片?
"许星扬用气声说,鼻尖几乎碰到他发旋。
林深盯着对方运动鞋上自己的倒影,发现两人的鞋带不知何时缠在了一起。
保安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后,许星扬突然指着东南方:"快看!
"墨蓝天幕炸开银白光痕,流星拖着离子尾焰坠向地平线。
林深感觉到许星扬的手掌覆上自己手背,体温比正在燃烧的星体更灼热。
许星扬在他掌心画圈:"听说对着流星许愿特别灵。
"远处教学楼突然灯火通明,晚自习下课铃惊破夜色。
林深猛地抽回手,掌心还残留着对方指尖勾画的弧度。
他慌乱地收拾书本,却抖落出那张夹在《时间简史》里的银杏叶标本。
许星扬捡起来对着月光端详:"脉络真整齐,像电路板。
"下楼梯时,许星扬突然转身:"要不要跟我去厦门?
"声控灯在他头顶次第亮起,"我姑妈开的民宿有面朝大海的阁楼,晚上能听见蓝眼泪涨潮的声音。
"他的影子在楼梯间折叠拉伸,最后消失在安全出口的绿光里。
林深在十字路口摸到书包侧袋的硬物。
金属打火机贴着掌心纹路,刻痕处的蓝漆己经斑驳。
他想起黄昏时许星扬系鞋带时露出的后颈,皮肤下凸起的颈椎骨节像串沉默的密码。
转过街角时,林深看见父亲的车停在梧桐树下。
车窗缓缓降下,后视镜挂着的平安符正在夜风里痉挛般抖动。
他握紧打火机,金属棱角刺进掌心的疼痛让他想起流星划过时,许星扬眼睛里闪烁的、不管不顾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