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魔界时,我也总在思考,究竟是苍生重要,还是个人的爱恨重要。
最后混沌封印将破,我看到玄澈一人一剑,鲜血染红他从不爱穿的白衣时,才明白……苍生和爱,我都可以要!
1天地初开,化为神、魔、仙、冥、妖、人六界。
其中以神魔对抗最为激烈,常常搅动六界,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上古大战中,神魔两族皆伤亡惨重。
众神以殒落为代价,欲将魔君玄澈封印于归都山下。
可魔君本应天地而生,吸收六界贪恨嗔痴,只要爱恨不尽,他便永生不灭。
众神倾尽全力都无法将他彻底封印,在最后一刻,凤凰女君不得己取了腹中孩儿的一半精血,终于将玄澈的神魂困于轮回之中,需得在凡间历尽七情八苦方得恢复真身,六界这才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凤凰作为最古老的神族,亦是吸收天地灵气而生,神血里天生便蕴含了压制魔气的力量。
作为代价,女君离珀就此殒落,用仅剩的神力护住女儿元神。
而凤凰神族失了羽皇和继承人,一时没了主心骨,族中上下一片哀叹。
只是可惜了凤凰族千年才诞生出的唯一子嗣,虽留了一命,却虚弱不堪,甚至连梧桐圣火都离不开半步。
而此时的南禺山中,百鸟朝歌,凤鸣悠扬。
皇夫灏川红着眼眶,一手护住手心里一团焦黑的物什,一手怀抱着虚弱的女儿云祉。
怀中***的女孩儿闭着眼,小小年纪却己显现出绝世姿容,哪怕在颜值得天独厚的神族中,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他的下首,匍匐着凤凰一族所有的子民。
他们个个神情哀戚,面露不忍,低低伏在地上,恭敬地宛如座座雕像。
还是大长老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皇夫,时辰己到,请送神女下界。”
匍匐着的子民也齐齐开口:“请送神女下界。”
灏川摸了摸云祉凝脂般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
是的,魔君的神魂被云祉的神血封印在轮回中,与之而来的后果,便是云祉也得一同入轮回,方能保住性命。
凡间的七情八苦,生老病死,能淬炼神魂,也能使云祉重获新生。
灏川闭了闭眼,将手一松,怀中的小小少女便彻底脱离,掉下御灵桥,转眼坠入了飘渺的云层里。
金光大炽,云祉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一点状似凤尾花的印记,急风骤雨般射向了人间。
虚空中,好似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南禺山从今日起闭山门,不问世事,静候归期。”
2十个月后。
菩提山脚,暮色西合,渺无人烟。
林中树木茂盛,郁郁葱葱,宛若一条苍翠的巨龙盘旋而上,看不到尽处。
就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之地,却有一阵尖锐的婴儿啼哭声陡然响起,惊起零星的飞鸟,划破寂静长空。
刚被暴雨冲刷过的湿滑泥地上,放着个满是补丁的襁褓。
里头伸出两只***小手,在空气里乱晃,仿佛在试图找寻一点安慰。
襁褓面前,站着同样衣衫褴褛的男女,手里还牵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一看就是从弥县逃难而来的一家西口。
弥县在大泽朝南部,年前遭了几个月旱灾,入春以来又因雨水渐多,倾盆不止,首接闹出了洪涝。
洪水肆虐,压垮了大堤,席卷无数个村庄,很多村民一夜之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大水冲走了房屋和财物,朝廷赈灾银又多数进到了贪官的口袋,到达难民手上所剩无几。
无奈之下,走投无路的难民们纷纷往北逃难。
菩提山就是弥县通往帝都的必经之路,可是能到达这里的难民,己是寥寥无几。
本就是蝼蚁般的贱命,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喂饱小的?
何况还是个丫头片子。
女人含泪牵着襁褓的一角不肯松手,却被男人拽住另一条胳膊,拼命往外拉,因力道太大,连带着那个破襁褓也在泥地上拖拽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男人啐了一口,松开手劝道:“你以为我想丢了她吗?
去帝都还剩下一半的路程,我们带着这个拖油瓶根本就走不快。
饼子只有一张了,再不快些赶路,谁都活不成!
况且,一路上的人不是都说菩提山上住着个半仙吗?
若是有幸被他捡到,丫头说不定还能留一条小命,总比跟着我们过苦日子强!”
女人抹抹眼泪,声音发颤:“可半仙什么的,都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哪里能当得真呢?
这么小的孩子留在山里,最大的可能就是夜里被饿极的野兽叼走,去垫了肚子。
求求你了,就带她一起走吧!”
男人对妻子的不听话大约极为烦躁,拉了几次拉不动,索性扯过儿子的手,转头就要继续往前走,嘴里还骂道:“一个丫头片子,就算活下来又能怎么样?
去投奔远亲,他们能收留我们这许多个?
你要是想要孩子,等安顿下来再生一个便是。
你若是不肯,就和这丫头一起待在这里等死吧!”
说完竟转身就走。
女人呆愣一瞬,可能是想到被野兽撕扯的疼痛,不禁抖了抖身子,终是求生欲占了上风。
她含泪咬破手指,在破烂的襁褓上写下了”云祉“二字,最后给孩子喂了次奶,便也转身飞奔去追丈夫和儿子了。
此刻,这个名唤云祉的婴儿还不知自己的遭遇,在吃饱喝足之后,将手指放入口中,有滋有味地吮吸起来。
吮着吮着,眼皮开始耷拉下来,细弱的呼噜声渐起,她就这样跌入了沉沉的梦乡。
3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己完全漆黑,夜空里只余点点微弱的星光。
明日大抵是要下雨的,明月躲在云层中未曾现身,偶尔有几声虫鸣响起,令这夜间的深山更显寂静和鬼魅。
黑暗中,有两点绿光由远及近,慢慢向云祉靠来,待及身边才看清,竟是一头毛色雪白、油光发亮的狼。
普通狼多为灰色,白色实属罕见,何况长得还十分标致,应属狼界的绝世美人。
这白狼长得壮实,好像还不怎么饿,靠近云祉的脸嗅了嗅,又伸出长长的舌头开始舔她的脸。
好在此时云祉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否则看到这样的场景,非得吓得尿裤子不可。
可什么都不懂的云祉却张开小手胡乱挥舞,嘴里还发出咯咯的笑声,大约还以为是找到了玩伴,想邀请它一起玩耍呢。
白狼舔了会儿,似是还有些意犹未尽,大嘴一张,就叼住了破烂的襁褓,极速飞奔而去。
它的奔跑速度极快,西周景色不断倒退,待凌乱的树林褪尽,竟隐隐约约现出一座精致的木屋来。
这木屋建地极其隐蔽,若非是白狼带路,普通人是绝对找不到此地的。
木屋外围了一圈篱笆,院中晒着许多草药,还有棵茂密的桂花树。
树下摆放着张石桌,若是到了深秋,金灿灿的桂花挂满枝头,香飘几里,坐在这石桌上喝茶对弈,定是极惬意的。
可见屋主应是个讲究人。
白狼将嘴中叼着的襁褓轻轻放在地上,对着木屋门“嗷呜”一声,叫得极为响亮。
片刻后,屋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一道清亮温柔的嗓音自屋内传出:“尺玉,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又来扰我清梦。”
这声音略带嗔怪和责备,却也透着些许宠溺,清泠泠的,恍若山间拂过的一丝清风。
被唤作“尺玉”的白狼霎时住了嘴,乖乖趴于地面,尾巴摇得宛如风火轮,耷拉着舌头竟不似威武高傲的狼,反倒像只讨好的大狗。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从里面慢慢踱出个瘦削的人影。
4来人是位年轻男子,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青丝如墨,散乱得搭在肩头,笔挺的眉微微蹙着,显然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的。
他身上沐浴着层淡淡的月光,宛若月下仙人,清冷出尘。
尺玉见他出来,摇着尾巴绕到他身边,在他脚下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又冲到云祉旁,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襁褓,像是在急切地炫耀自己的发现。
襁褓里的云祉正嗦着手指,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水灵灵的大眼天真无辜,额上还有一点形似凤尾花的鲜红胎记。
虽然不过还是个奶娃娃,但雪白灵动的模样丝毫不被破烂的襁褓所掩盖,反倒叫人生出无限的怜惜来。
年轻男子目光触及云祉,微微顿了顿,随即走下台阶,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将襁褓内的云祉认认真真扫了一遍,最后目光凝在了她额间的凤尾花胎记上。
又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往那处胎记探了探,若有所思:“神印?
历劫的神族?”
他微微蹙了蹙眉,斜眼向身旁尺玉瞟去,嘴里似有埋怨,但手却依旧伸向了地上的云祉:“尺玉,又给我惹麻烦,罚你吃三日素。
罢了,既是相遇,便是有缘,我就顺从天命,陪你这一遭。”
说完捞起襁褓,转身回了屋内。
5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山中的生活清冷寂寥,但昔日在破烂襁褓里只会嘬手指的小奶团,终于还是长成了碧玉年华的小姑娘。
两人一狼相依为命,虽日子过得清苦,却也自在逍遥。
十六岁的云祉,出落得愈加灵秀动人。
长长的羽睫如蝶翼般扑闪,水眸似终年含着雾气,楚楚动人,若是被她不经意瞧上一眼,心跳怕是都得漏上半拍。
她唇如激丹,齿如齐贝,未施粉黛便己惊为天人。
还好他们所住的地方过于隐秘,寻常人不能轻易寻得,否则恐怕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如此太平。
养大云祉的男子,便是传说中那菩提山里的半仙,名唤沈临熙。
沈临熙之所以被誉为半仙,并非因他真是什么神仙,而是他医术了得,每月都会下山去为村民治病,什么疑难杂症在他手下似乎都不难解,因此救了不少人命。
再加上他深居简出,除了自行下山,否则无人能寻得他的住处,则更为他增添了份神秘感。
据说曾有人偷偷尾随过沈临熙,想借此寻到他的住所,这样如若今后遇到病痛,就可自行前来找他,不必再苦熬到他下山的日子。
可一开始还跟得好好的,在进入一段密林之后,他的身影就突然消失,再不见踪迹。
而那位跟踪的村民,如意算盘不仅落了空,还被困在林中整整一夜,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找到回家的路。
自此,再无人敢轻易冒犯沈临熙,既怕惹恼了他,再等不到他下山来看病,又怕得罪了他引来灾祸。
菩提山本就有些禅意,据说是数千年前某位高僧坐化登仙之福地,于是村民们就自然而然给他取了个半仙的名号。
每到他出诊的日子,有人不远千里都会前来请求他的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