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在掌心发烫,断裂的链条缠住腕间胎记,像条炙烤皮肤的赤链蛇。
"小姐...快走..."小桃突然口吐槐花,头骨念珠滚落满地。
那些指甲盖大小的骷髅遇血膨胀,转眼变成十二个拳头大的婴孩头骨,空洞的眼窝齐刷刷转向苏挽音。
佛堂门扉轰然洞开,腥风卷着经幡扑在脸上。
苏挽音扯下遮眼的黄帛,看见苏慧心跪在蒲团上敲木鱼。
姑姑颈间的檀木念珠每颗都刻着人脸,最中央那颗竟是母亲的模样。
"音音来得正好。
"木鱼声骤停,苏慧心转身露出半张溃烂的脸。
腐烂的右脸爬满白蛆,左脸却光洁如少女。
她指尖捻着暗红粉末,正是苏明远扳指里的定魂香。
供桌上《金刚经》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人皮。
苏挽音凑近细看,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人皮背面用金线绣着苏宅布局图,标注红点的位置正是历年失踪者的房间。
"这是你娘亲的皮。
"苏慧心枯槁的手指划过人皮边缘,"当年她怀着你逃到上海,还是被做成了香引"。
念珠突然绷断,母亲那颗头颅滚到苏挽音脚边,七窍冒出青烟。
烟气在空中凝成民国三年的月历,七月初七那页钉着缕胎发。
苏挽音摸向自己发髻,后颈突然刺痛——怀表镜面映出个举剪刀的老妪,正贴在她身后剪下三根青丝。
"别动。
"苏慧心的声音忽远忽近,"这是要给你配骨香。
"腐烂的半边脸簌簌掉下肉渣,露出森白颧骨:"苏家女儿从出生就泡在香汤里,五脏六腑都腌入味了。
"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弹开,滚出个景泰蓝胭脂盒。
苏挽音认得这是母亲遗物,打开却见瓷瓶里装着乳白膏体。
她蘸取少许轻嗅,竟是祠堂供奉的往生香味道。
"那是用你胞衣炼的。
"苏慧心咧开流脓的嘴,"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正月初三生的?
"她掀开经书,露出底下血写的族谱。
苏挽音的名字旁注着生辰:乙卯年七月初七子时三刻。
窗外老槐突然剧烈摇晃,树根处拱起个土包。
苏挽音想起车夫运送的断枝,抄起烛台冲出佛堂。
暴雨中的槐树通体血红,树皮皲裂处渗出胶状物,在闪电下泛着珍珠母光泽。
她蹲身扒开潮湿的泥土,指甲缝里塞满碎骨。
当挖到第三捧时,铁器碰撞声惊得她缩手——是把缠着头发的金剪刀,刀柄刻着"丹桂"二字,与戏票上的戏院名相同。
"这是剪脐带的凶器。
"苏慧心鬼魅般出现在身后,腐烂的手指戳向树根,"往下挖,能看到你娘亲的..."惊雷劈中树冠,燃烧的槐花雨中,苏挽音看见树根缠着具女尸。
尸体面覆青纱,月白色旗袍与她今日所穿一模一样。
女尸左手紧攥着褪色的戏服水袖,袖口绣着"芸娘"二字。
怀表突然疯狂震动,苏挽音打开表盖,母亲的照片正在燃烧。
灰烬中显出新影像:穿戏服的女子被按在香案前,金剪刀刺入隆起的腹部。
在她凄厉的唱腔里,婴儿哭声混着血水流进景泰蓝香炉。
"你是芸娘的女儿。
"苏慧心枯爪般的手抚上她胎记,"戏子怀的野种,本要做成阴童香的..."姑姑突然抽搐倒地,后颈衣领下滑,露出圈缝线疤痕——与她胎记形状完全吻合。
佛堂传来瓷器碎裂声,苏挽音折返时看见满地血经。
先前的人皮地图飘到烛台上方,灼烧出的孔洞连成北斗七星。
当火星溅到母亲头颅,那东西突然睁眼嘶吼:"快逃!
三更将至!
"更鼓恰在此时响起,苏挽音冲出佛堂时被什么东西绊倒。
捡起发现是半块翡翠扳指,断裂面沾着骨渣——正是苏明远白日戴的那枚。
东厢房亮起烛光,她贴窗窥见骇人景象:苏明远正在剥取福伯后背的皮肤,老人腕间的槐木珠散落一地。
每颗珠子都在地上滚动写字,连起来竟是"小姐速掘西墙"。
当苏明远举起沾血的刻刀,苏挽音踢翻窗边花盆。
男人转身刹那,她看清他左手的青铜指环在渗血——戒面倒悬的卍字符,竟与香炉内壁的纹路完全契合。
"好侄女。
"苏明远舔着刀尖逼近,"既然撞破剥皮制香的手艺,二叔只好请你当新祭品了。
"他吹响扳指,翡翠中空处飞出群带翅的尸虫,每只都长着人脸。
苏挽音退到西墙根,想起槐木珠的提示,抄起石砚砸向砖缝。
墙面轰然坍塌,露出个檀木匣子。
匣内整齐码着十二个瓷瓶,标签写着苏家女儿名字,她母亲的瓶子里塞着截脐带。
最底层压着***:"芸娘绝笔。
挽音实为林氏遗孤,速携此匣往惠山找清风道长。
"字迹与戏票背面的"救救我"相同,末尾画着个残缺的八卦图。
尸虫振翅声逼近,苏挽音扯下燃烧的经幡掷向虫群。
火焰中响起婴儿啼哭,她趁机翻墙逃走,却落入个散发着槐花香的怀抱。
"抓到你了。
"福伯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后颈皮肤不翼而飞,***的肌肉里嵌着米粒大的骨珠,"老奴等了十八年,终于等到真正的纯阴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