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云深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色折叠伞，伞柄上那个小小的音符图案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清晰。
"音符..."念雨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了什么。
回到家里，念雨顾不上擦干被雨水打湿的发梢，立刻打开电脑，登录了一个音乐分享平台。
她点开收藏列表里那个名为"云深"的用户主页。
这是她半年前偶然发现的一个音乐人，只发布原创钢琴曲，从不露脸，粉丝不多但都很忠实。
念雨特别喜欢他三个月前发布的一首《雨巷》，那种忧郁而克制的旋律总能触动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雨巷》..."念雨反复播放着这首曲子，又想起今天在旧音乐教室里听到的旋律。
虽然略有不同，但那种独特的编曲风格和情感表达如出一辙。
她点开"云深"最新发布的动态，是一张钢琴局部的照片，黑白琴键上放着一支钢笔。
念雨放大图片，在钢琴反光的漆面上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倒影——修长的手指，腕骨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念雨的心跳突然加速。
她想起今天暮云教她弹琴时，他的右手腕骨上就有一颗这样的黑痣。
"原来是他..."念雨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开了私信窗口。
"你好，我很喜欢你的《雨巷》，特别是中间那段转调..."她删了又写，最终只发了这样简单的一句。
第二天清晨，念雨比平时早到了半小时。
校园里还很安静，只有几个值日生在打扫卫生。
她轻手轻脚地走向旧教学楼，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盖过自己的脚步声。
三楼的音乐教室门虚掩着，熟悉的钢琴声从里面流淌出来。
念雨站在门外，没有推门进去，只是静静地听着。
今天的曲子她没听过，应该是新创作的，旋律比《雨巷》更加明亮欢快，像是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
曲子结束时，念雨不小心碰到了门框，发出轻微的声响。
"进来吧。
"暮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似乎早就知道她在外面。
念雨推开门，看到暮云坐在钢琴前，晨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早...早上好。
"念雨局促地站在门口，"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暮云转过头，眼神比平时柔和许多。
"没关系，这首是《晨光》，刚写完的。
""很好听。
"念雨鼓起勇气走近几步，"比《雨巷》要欢快。
"暮云的眉毛微微挑起，"你还记得《雨巷》？
""当然，那是我最喜欢的..."念雨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急忙改口，"我是说，昨天听你弹过，印象很深。
"暮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琴凳。
"坐吧，教你弹个简单的旋律。
"念雨小心翼翼地坐下，琴凳不宽，她能感觉到暮云的体温透过校服传来。
他今天身上有淡淡的柠檬香气，应该是洗发水的味道。
"把手放上来。
"暮云示范了一个简单的音阶，"跟着我做。
"念雨的手指在琴键上笨拙地移动，不时按错键发出刺耳的声音。
暮云没有不耐烦，反而轻声笑了。
"你做题时的精准度都去哪了？
""数学和音乐是两回事。
"念雨嘟囔着，却因为他的笑声而放松了些。
"不，都是规律和美的结合。
"暮云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引导她的手指在琴键上滑动，"感受这个节奏..."念雨屏住呼吸，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相触的皮肤上。
暮云的手掌温暖干燥，指腹有长期弹琴形成的薄茧。
在他的引导下，一段简单的《小星星》变奏从她指尖流出。
"我做到了！
"念雨惊喜地转头，却发现暮云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棕色，眼睛里有她从未注意到的金色细纹。
两人同时愣住了。
念雨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急忙转回头盯着琴键。
暮云也松开了手，轻咳一声。
"你...很有天赋。
"他站起身，收拾书包，"该去上课了。
"念雨点点头，跟着他走出音乐教室。
走廊里，她鼓起勇气问："明天你还会来弹琴吗？
"暮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如果你还来听的话。
""我会的。
"念雨轻声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那把黑色折叠伞，"这个还给你，谢谢。
"暮云接过伞，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
"不用谢。
"他顿了顿，"你...昨晚发的私信我看到了。
"念雨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你...你就是...""嗯。
"暮云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我的头号粉丝就在身边。
""我...我只是..."念雨语无伦次，脸更红了。
"放学后旧操场见。
"暮云突然说，"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他转身走向教学楼，留下念雨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一整天，念雨都心不在焉。
物理课上，老师叫她回答问题，她站起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晓晓在桌子底下踢她的脚，小声提醒答案，但她连晓晓的声音都听不进去。
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后排的暮云，而他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专注地记着笔记，偶尔抬头看黑板，眼神从未与她相遇。
"你今天怎么回事？
"午休时，晓晓咬着吸管问，"魂不守舍的，该不会是..."她促狭地眨眨眼，"恋爱了吧？
""胡说什么！
"念雨差点被水呛到，"我只是...昨晚没睡好。
""是吗？
"晓晓狐疑地看着她，"那为什么暮云今天一首往我们这边看？
"念雨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吗？
我没注意...""有啊，刚才你发呆的时候，他看了你好几次。
"晓晓凑近，压低声音，"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早餐赌约之后...""什么都没有。
"念雨急忙否认，"我们几乎没说过话。
"晓晓显然不信，但上课铃响了，她只好暂时放过念雨。
"放学别跑，我要审问你！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念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偷偷回头，发现暮云的座位空了，书包也不在。
他去了哪里？
是去旧音乐教室了吗？
还是...放学铃一响，念雨就迅速收拾好书包。
"晓晓，今天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我...我家里有事！
""喂！
等等！
"晓晓的喊声被她抛在身后。
念雨几乎是跑着来到旧操场。
这里己经很少使用，跑道边的杂草长得很高，铁栏杆上爬满了藤蔓。
夕阳将整个操场染成橘红色，远处的篮球架投下长长的影子。
暮云站在跑道尽头的一棵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看到念雨跑来，他站首了身体。
"你来了。
"他说，声音比平时柔和。
念雨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你...你要给我什么？
"暮云递过纸袋。
"给你的。
"念雨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本手写的乐谱，封面上写着《给念雨》，下面是暮云的签名和日期。
"这是...""根据你的名字写的曲子。
"暮云看着远处的夕阳，侧脸在余晖中格外清晰，"念是思念，雨是...那天你站在雨里的样子。
"念雨翻开乐谱，第一页上除了音符，还有一行小字："给那个总是安静地站在人群之外，却比任何人都耀眼的女孩。
"她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暮云，我...""不用现在说。
"暮云轻声打断她，"回家慢慢看。
周六下午三点，我在音乐教室等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听我弹这首曲子。
"念雨紧紧抱住乐谱，点点头。
"我会来的。
"暮云笑了，那个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不再是那个冷漠的优等生。
"走吧，我送你到校门口。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念雨偷偷瞄了一眼暮云的侧脸，发现他也正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同时移开，但嘴角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校门口，暮云停下脚步。
"周六见。
""周六见。
"念雨轻声回应，怀里的乐谱像是有温度一般温暖着她的胸口。
回到家，念雨立刻锁上房门，小心翼翼地翻开乐谱。
这是一首充满温柔期待的曲子，开头如同细雨般轻柔，中段渐渐变得明亮欢快，结尾又回归宁静，像是雨后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