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搬来和我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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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某个凌晨三点,我蜷缩在床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瑜发来的视频通话——她刚下班,眼妆晕成一片,却第一时间发现我的异常。

"又发作了?

"她声音沙哑,背景音里酒保正在收拾玻璃杯。

我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只能对着屏幕点头。

林瑜突然凑近镜头,她锁骨上的小雏菊项链在酒吧霓虹下晃动:"等着,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林瑜踹开我出租屋的门,高跟鞋上还沾着夜场的彩带。

她一把扯下夸张又磨眼的免胶假睫毛扔进垃圾桶,从包里掏出两瓶药:"左旋米那普仑,比医生开的见效快。

"她熟练地掰开铝箔,动作比我这个吃了半年药的人还熟练。

医院的走廊惨白得刺眼。

林瑜坚持陪我做完全套检查,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始终紧握着我。

"重度抑郁伴焦虑"的诊断书递来时,她突然冷笑:"这破医院连个像样的心理医生都没有。

"候诊区那个哭诉药价太贵的女人看过来,林瑜立刻瞪回去:"看什么看?

没见过精神病啊?

"取药时,林瑜对着收费单皱眉:"操,比我陪酒一晚上挣得还多。

"但下一秒她就掏出那张藏在化妆包里的银行卡——我知道那是她给大学男友存的研究生学费。

回程的出租车上,她靠着我肩膀睡着了,睫毛膏晕染的痕迹像两道黑色伤口。

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我们,我下意识地把她护在怀里,却听见林瑜在梦里呓语:"文文...别学我..."阿瑜,你知道吗?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纯白的茉莉——我太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了。

而美貌,不过是最趁手的筹码。

我伸手轻拂她的发丝,我要的很简单,阿瑜,让我们永远可以体面的活着。

周圣涛离开的第二十七天,我的药盒堆成了巴比伦塔。

林瑜每周都来整理一次,把过期的药片倒进马桶冲走。

今天她特别暴躁,因为发现我把阿普唑仑藏在维生素瓶里。

"杨书文!

"她摔碎了一个玻璃杯,碎片溅到我们的合影上,"***要是敢死,我就把你那些擦边照全发给你爸!

"我缩在墙角看她发疯,突然发现她右手腕内侧有道新伤——不是陪酒时客人划的,是整齐的刀痕。

这个发现让我胃部绞痛,比任何焦虑发作都疼。

林瑜察觉到我的视线,猛地拉下袖子,香奈儿山茶花胸针的别针在她腕上留下血珠。

年夜饭照片在家族群里刷屏时,林瑜正帮我染发。

她动作粗鲁,染发膏蹭到我额头上:"你二舅手上那块表,A货都算不上。

"我盯着镜子里我们扭曲的倒影——她穿着三千块的仿皮草,我裹着周圣涛留下的真丝睡袍,像两个蹩脚的coser。

"新年快乐。

"林瑜突然把烟塞进我嘴里,打火机窜出的火苗照亮她脱妆的脸。

我呛得咳嗽,她大笑起来,口红沾到牙齿上像凝固的血。

窗外烟花炸响时,我们同时看向窗台上那碗泡面——漂浮的药片糖衣像条粉色小鱼,游弋在我们共同的毒海里。

“新年快乐,阿瑜。”

我靠在她肩上说。

当林瑜第N次清理我吐在洗手池的胆汁时,我突然抓住她手腕:"阿瑜,你的大学男友..."她僵了一秒,然后更用力地刷洗池子:"早分了。

那傻子居然想娶我。

"她腕上的伤口结痂了,像条丑陋的蜈蚣。

我们都没再说话,只有水龙头在哗哗地流,冲走药片、烟灰和我们都不敢承认的,某种类似希望的东西。

我机械地滑动着手机相册,指尖在那些被时间定格的画面上反复摩挲。

突然,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又他妈在看那些照片?

"林瑜踹开门,手里拎着两袋超市打折的速食面。

她今天没去上班,素颜的脸上还带着宿醉的疲惫。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我慌忙锁上屏幕,但己经来不及了。

林瑜把塑料袋往地上一扔,冲过来夺过我的手机,动作粗暴得像在抢夺什么赃物。

"杨书文,你是不是有病?

这都第几次了?

"她划拉着相册,每翻一张,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

"我...""你什么你?

"她突然把手机扔进旁边的水杯里,气泡咕噜咕噜地往上冒,"现在好了,不用看了。

"我呆住了,看着手机屏幕在水里渐渐变暗,就像我和周圣涛的关系,从明亮到彻底熄灭。

林瑜蹲下来,用力扳过我的脸:"哭什么哭?

那种男人有什么好惦记的?

"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脸颊,很疼,但比起心脏的绞痛,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我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她手腕上新增的伤痕——比上次更深,更狰狞。

"阿瑜,你的手...""少转移话题。

"她松开我,从包里掏出一盒药扔过来,"医生新开的,比上次那个副作用小。

"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盒,"二手的,将就用。

"我捧着这两样东西,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一个用来麻痹神经,一个用来继续沉溺。

林瑜总是这样,一边把我往现实里拽,一边又纵容我的堕落。

"搬来和我住吧。

"她突然说,正在点烟的手微微发抖,“方便我照顾你。”

我愣住了。

林瑜的公寓是酒吧老板给她租的,虽然不大,但至少阳光能照进来。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要放弃那些带客人回家的额外收入。

"不用...""闭嘴。

"她吐出一口烟,烟雾中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把刀,"我不是在征求你意见。

明天我来帮你搬家。

"那晚我们挤在狭小的沙发上。

林瑜身上有烟酒混合的味道,并不好闻,但莫名让人安心。

她突然说:"我今天见到徐远了。

"我身体一僵。

徐远就是她那个大学男友,现在应该读研二了。

"他问我为什么休学。

"林瑜冷笑一声,"***,真以为谁都像他一样有个当教授的老爹?

"我转过身,看见她眼角有泪光闪过,但很快就被她粗暴地擦掉了。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们就像两个在暴风雨中紧紧抓住彼此的落水者,明知道对方也在下沉,却还是固执地不肯松手。

周圣涛回到澳洲的第六个月,他己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林瑜冲进我家,甩来一个小网红的ins截图。

照片里穿红裙的姑娘戴着那条更漂亮的宝石项链,而我衣柜里那些高定礼服早己落灰。

最贵的那件Valentino还挂着干洗店标签,腰际的珍珠不知何时掉了一颗,像被啄食的果实露出丑陋线头。

"早说过别当真…"林瑜点燃烟,火光照亮她的脸。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似乎也在嘲笑我们这种人连当赝品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