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震动,是林瑜发来的视频通话——她刚下班,眼妆晕成一片,却第一时间发现我的异常。
"又发作了?
"她声音沙哑,背景音里酒保正在收拾玻璃杯。
我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只能对着屏幕点头。
林瑜突然凑近镜头,她锁骨上的小雏菊项链在酒吧霓虹下晃动:"等着,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林瑜踹开我出租屋的门,高跟鞋上还沾着夜场的彩带。
她一把扯下夸张又磨眼的免胶假睫毛扔进垃圾桶,从包里掏出两瓶药:"左旋米那普仑,比医生开的见效快。
"她熟练地掰开铝箔,动作比我这个吃了半年药的人还熟练。
医院的走廊惨白得刺眼。
林瑜坚持陪我做完全套检查,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始终紧握着我。
"重度抑郁伴焦虑"的诊断书递来时,她突然冷笑:"这破医院连个像样的心理医生都没有。
"候诊区那个哭诉药价太贵的女人看过来,林瑜立刻瞪回去:"看什么看?
没见过精神病啊?
"取药时,林瑜对着收费单皱眉:"操,比我陪酒一晚上挣得还多。
"但下一秒她就掏出那张藏在化妆包里的银行卡——我知道那是她给大学男友存的研究生学费。
回程的出租车上,她靠着我肩膀睡着了,睫毛膏晕染的痕迹像两道黑色伤口。
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我们,我下意识地把她护在怀里,却听见林瑜在梦里呓语:"文文...别学我..."阿瑜,你知道吗?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纯白的茉莉——我太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了。
而美貌,不过是最趁手的筹码。
我伸手轻拂她的发丝,我要的很简单,阿瑜,让我们永远可以体面的活着。
周圣涛离开的第二十七天,我的药盒堆成了巴比伦塔。
林瑜每周都来整理一次,把过期的药片倒进马桶冲走。
今天她特别暴躁,因为发现我把阿普唑仑藏在维生素瓶里。
"杨书文!
"她摔碎了一个玻璃杯,碎片溅到我们的合影上,"***要是敢死,我就把你那些擦边照全发给你爸!
"我缩在墙角看她发疯,突然发现她右手腕内侧有道新伤——不是陪酒时客人划的,是整齐的刀痕。
这个发现让我胃部绞痛,比任何焦虑发作都疼。
林瑜察觉到我的视线,猛地拉下袖子,香奈儿山茶花胸针的别针在她腕上留下血珠。
年夜饭照片在家族群里刷屏时,林瑜正帮我染发。
她动作粗鲁,染发膏蹭到我额头上:"你二舅手上那块表,A货都算不上。
"我盯着镜子里我们扭曲的倒影——她穿着三千块的仿皮草,我裹着周圣涛留下的真丝睡袍,像两个蹩脚的coser。
"新年快乐。
"林瑜突然把烟塞进我嘴里,打火机窜出的火苗照亮她脱妆的脸。
我呛得咳嗽,她大笑起来,口红沾到牙齿上像凝固的血。
窗外烟花炸响时,我们同时看向窗台上那碗泡面——漂浮的药片糖衣像条粉色小鱼,游弋在我们共同的毒海里。
“新年快乐,阿瑜。”
我靠在她肩上说。
当林瑜第N次清理我吐在洗手池的胆汁时,我突然抓住她手腕:"阿瑜,你的大学男友..."她僵了一秒,然后更用力地刷洗池子:"早分了。
那傻子居然想娶我。
"她腕上的伤口结痂了,像条丑陋的蜈蚣。
我们都没再说话,只有水龙头在哗哗地流,冲走药片、烟灰和我们都不敢承认的,某种类似希望的东西。
我机械地滑动着手机相册,指尖在那些被时间定格的画面上反复摩挲。
突然,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又他妈在看那些照片?
"林瑜踹开门,手里拎着两袋超市打折的速食面。
她今天没去上班,素颜的脸上还带着宿醉的疲惫。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我慌忙锁上屏幕,但己经来不及了。
林瑜把塑料袋往地上一扔,冲过来夺过我的手机,动作粗暴得像在抢夺什么赃物。
"杨书文,你是不是有病?
这都第几次了?
"她划拉着相册,每翻一张,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
"我...""你什么你?
"她突然把手机扔进旁边的水杯里,气泡咕噜咕噜地往上冒,"现在好了,不用看了。
"我呆住了,看着手机屏幕在水里渐渐变暗,就像我和周圣涛的关系,从明亮到彻底熄灭。
林瑜蹲下来,用力扳过我的脸:"哭什么哭?
那种男人有什么好惦记的?
"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脸颊,很疼,但比起心脏的绞痛,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我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她手腕上新增的伤痕——比上次更深,更狰狞。
"阿瑜,你的手...""少转移话题。
"她松开我,从包里掏出一盒药扔过来,"医生新开的,比上次那个副作用小。
"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盒,"二手的,将就用。
"我捧着这两样东西,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一个用来麻痹神经,一个用来继续沉溺。
林瑜总是这样,一边把我往现实里拽,一边又纵容我的堕落。
"搬来和我住吧。
"她突然说,正在点烟的手微微发抖,“方便我照顾你。”
我愣住了。
林瑜的公寓是酒吧老板给她租的,虽然不大,但至少阳光能照进来。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要放弃那些带客人回家的额外收入。
"不用...""闭嘴。
"她吐出一口烟,烟雾中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把刀,"我不是在征求你意见。
明天我来帮你搬家。
"那晚我们挤在狭小的沙发上。
林瑜身上有烟酒混合的味道,并不好闻,但莫名让人安心。
她突然说:"我今天见到徐远了。
"我身体一僵。
徐远就是她那个大学男友,现在应该读研二了。
"他问我为什么休学。
"林瑜冷笑一声,"***,真以为谁都像他一样有个当教授的老爹?
"我转过身,看见她眼角有泪光闪过,但很快就被她粗暴地擦掉了。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们就像两个在暴风雨中紧紧抓住彼此的落水者,明知道对方也在下沉,却还是固执地不肯松手。
周圣涛回到澳洲的第六个月,他己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林瑜冲进我家,甩来一个小网红的ins截图。
照片里穿红裙的姑娘戴着那条更漂亮的宝石项链,而我衣柜里那些高定礼服早己落灰。
最贵的那件Valentino还挂着干洗店标签,腰际的珍珠不知何时掉了一颗,像被啄食的果实露出丑陋线头。
"早说过别当真…"林瑜点燃烟,火光照亮她的脸。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似乎也在嘲笑我们这种人连当赝品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