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蚕市惊变
"阿沅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口,少女指尖粘着从货筐缝隙漏出的白屑。
我捻起粉末在舌尖轻点,喉头立刻泛起灼烧感,这是岭南矿场特有的煅烧石灰。
牌楼下的骚动印证了猜想。
绸缎庄的曹掌柜正揪着茧农衣领怒吼:"蚕茧七成就被蛀成空壳!
"他抖开的麻袋里,雪白茧壳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几个短打汉子悄然围拢,他们绑腿里露出的短刃鞘上,都烙着陈记作坊的火焰纹。
"劳驾。
"我拨开人群,将昨夜赶制的铜皮圆筒扣在蚕茧堆上。
这是用漕帮送来的火铳残管改造的验茧器,筒壁开孔处镶着阿沅磨了整宿的鱼胶镜片:"烦请曹掌柜对着日头看看。
"铜管突然在曹掌柜手中颤动,他肥胖的脸颊在晨光中褪尽血色。
透过凹凸镜片放大的蚕茧表面,密密麻麻布满针眼大小的孔洞——每个破口边缘都残留着石灰结晶的棱角。
"陈记好手段!
"曹掌柜的咆哮惊起满棚麻雀,"先用石灰水浸泡蚕种,等茧子结成就蛀空..."他忽然噎住,行会执事的铁算盘正抵在他后腰,暗格里弹出的刀刃在绸缎上洇出血点。
我顺势将铜管转向围观的蚕农,放大二十倍的茧壳投影在青砖墙面,引起一片惊呼。
老茧农颤抖的手突然指向某处:"那是我家蚕房的记号!
"投影中某个茧壳内侧,赫然用茜草汁画着歪扭的"王"字——正是城南王老汉的独门标记。
"昨夜子时,有人拿刀逼着我们泡蚕种..."王老汉的话被破空而来的弩箭截断。
我抱着老人滚进货摊下方,箭矢穿透三层蚕箔钉在身后的樟木柱上,尾羽缠着靛蓝丝线——这是官办织造局的制式箭。
第三章 蚕市惊变(中)蚕市顷刻乱作一团。
我护着阿沅退到风水井旁,手指在青苔斑驳的井沿摸到昨夜刻下的凹痕——这是根据蚕市布局设计的紧急撤离路线。
十二个装满生石灰的陶瓮正埋在关键路口,只要扯断井绳就会触发连锁反应。
"闭眼!
"我踹翻井口的木桶,浸透桐油的麻绳遇水瞬间膨胀。
预先埋设的竹管将生石灰导入沟渠,乳白色烟雾伴着滋滋声腾空而起。
这是改良自现代催泪瓦斯的屏障,混入艾草灰的石灰雾能让人涕泪横流却不致命。
趁着混乱,我拽着阿沅闪进蚕神庙。
神像背后的暗格里藏着三天前组装好的自动分茧机——用漕帮提供的紫檀木打造框架,赵铁锚送来的精铁锻造曲轴,还有从破庙捡来的铜佛熔铸成传动齿轮。
"上茧。
"我掀开神龛前的帷幔,六十西层蚕箔在晨光中展开。
阿沅拉动雕花立柱上的机关,浸泡过药水的蚕茧顺着包铜滑道滚入分拣口。
这是根据现代色选机原理改造的装置:不同质量的蚕茧在药水中呈现差异色,通过多层竹筛的倾斜角度自动分离。
庙外突然传来撞门声。
我按下神像左眼的琉璃珠,分茧机底部弹出带凹槽的铜盘——三百枚特制铜钱在惯性作用下飞旋,精准嵌入闯进来壮汉的膝窝。
这是运用了离心力原理的防御机关,钱币边缘的锯齿在旋转中形成临时性血槽。
"天工开物,蚕神显灵!
"我故意提高声调,看着瘫倒在地的打手们。
他们惊恐地发现分拣完毕的蚕茧正自动落入不同竹篓:饱满的春茧跳进描金篓,薄茧钻进青篾筐,被蛀空的残茧则掉入底部暗格,被暗藏的磁石吸住掺杂的铁屑。
曹掌柜的锦靴跨过门槛时,香案上的线香恰好燃尽。
最后一篓蚕茧完成分拣的瞬间,藏在梁上的水钟发出清越鸣响,混着药草的清水从龙首喷口涌出,将铁屑残茧冲进地底暗河——整套装置精准卡在卯时与辰时交接的吉时。
第三章 蚕市惊变(下)未时三刻的日头最毒时,蚕神庙前己排起长龙。
阿沅坐在改良版缫丝车上,脚踩曲轴驱动的转轮,十六股丝线在药汤中自动抽离。
这是运用钟表擒纵机构原理设计的同步装置,哪怕是个孩子操作,效率也抵得上三个熟练工。
"诸位的定金,烦请换成这个。
"我拦住要付现银的客商,递上盖着玉蝉印的桑皮纸。
这是参照宋代便钱券设计的"丝票",通过不同位置的针孔记录数额,边缘暗纹用蚕卵排列成防伪标记。
庙后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我摸到袖袋里的磁石指南针——这是拆了赵铁锚的火药箱改造的预警装置,此刻磁针正疯狂指向东北方。
果然,陈守业带着府衙差役冲进来,他手中举着的正是我昨夜丢弃的废图纸。
"私造军械,该当何罪!
"他抖开的图纸上,我改良的投石机结构图赫然在目。
那本是用来清理河道淤沙的设计,此刻被恶意添上火药装置。
府尹的朱笔悬在查封令上方,衙役的锁链己经缠上分茧机的横梁。
阿沅突然发出短促的哨音。
蚕神庙的藻井应声裂开,八百只驯化的蚕蛾扑棱棱落下,每只蛾足都系着浸过磷粉的红线。
这是根据萤火虫发光原理设计的障眼法,磷粉遇风自燃,在衙役们头顶炸开朵朵蓝焰。
"大人请看!
"我趁机掀开机括暗门,分茧机内部露出鎏金的蚕神浮雕——昨日连夜雕刻的《天工开物》祭文正泛着金光:"此乃蚕娘娘托梦所赐,府衙后堂供奉的《劝织令》碑文,不正是同样的笔迹?
"府尹的冷汗滴在祭文上。
那碑文是二十年前皇后亲笔所书,而我用铜丝绑在鼠背上临摹的笔迹,此刻正在晨光中与官印重叠。
趁他愣神,我按下藏在香炉底的机关,分茧机突然奏响《陌上桑》古调——藏在齿轮间的铜片琴早在三天前就调好了音律。
暮色西合时,我们带着二十张订单从侧门离开。
城门口新贴的告示墨迹未干:"即日起蚕市施行新规",落款处按着我的指印。
阿沅忽然拽我拐进暗巷,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运河上飘着的竟是浸泡胀大的蚕尸——行会的反扑,比我们想象中来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