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里的主力是我在1938年徐州撤退的时候在路上救出来的安徽孤儿团,还有打下宜昌之后从监狱里面放出来的一帮子犯罪分子。
我奉郑军长的命令来云南龙陵一带休整,说是休整,其实就是在这里带孩子,上头陆陆续续给我送来了两千多来自云贵川地区的孤儿,说是个团长,其实就是个保育院院长。
为了喂饱这三千多张嘴,我可没少费劲,在湖北的时候,我跟大阪师团做生意,为了淘换装备,我甚至不惜丢下脸面,当上了皇协军的少将旅长。
当时骂我的人可不少,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穷啊,正规部队都吃不饱了,何况我这个预备团了。
先说明啊,我可不是真的去当汉奸了,我那可是跟军长汇报过的,只是带着一千多人去宜昌城投靠日本人,让他们给我们补充武器粮饷,又派来教官帮我练兵。
权宜之计,真的是权宜之计。
我闫老西虽然不比岳飞关公,可也是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
后来,我不是借口攻打51军又带着扩编之后的三千多人返回第8军序列了么?
当时郑军长没骂我一句,只不过就是把我手下扩编的两千多人给收了回去,好武器也都给抢走了,罚我在指挥部院子里站了半天,还发报纸说我被全歼了,保住了第8军的颜面。
那天,我丢脸丢大了。
不过,说真的,当少将旅长的日子,***的爽!
当年,我才21岁,说出来,没人信!
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人生就像是开挂了一样。
1943年初的时候,我奉命带着团里的主力八百六十多人前往印度兰姆伽,接受美军的武器和训练。
在那里的半年,我团战斗力首线飙升。
真不是盖的,你们也得看看我团里的底子是啥!
荣一师啊!
知道啥叫荣誉师不?
全是伤愈归队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不怕受伤,不是那些一听见枪响就尿裤子的新兵能比的。
就是脾气都不太好,得亏是我,不然,都没人能镇住这些龟孙。
我,16岁不到就担任敢死队队长,机枪班长,先后跟着川军22师、西北军31师和中央军第二师混过的,后来在荣一师里找到了归宿,当时的郑师长对我照顾有加,如父如兄。
我们一起打了武汉会战,枣宜会战,还有最有名的昆仑关战役,日本钢军被我们新成立的第5军一举击溃,昆仑关里的鬼子被打的吃草啃树皮。
在攻打主峰的战斗中,我失去了我的多年挚友,独臂营长聂道兵。
我们是在徐州战场上认识的,当时我还隶属于31师,在台儿庄鏖战了半个月,在反攻的时候跟大部队走散了,被第二师临时收编守卫运河浮桥,也是全军的退路,一起守卫运河浮桥的就是聂道兵和他的那个营。
聂道兵老家是安徽宿县的,脾气也挺冲,我们也算是半个老乡,起初,我们谁都看不上谁,因为克扣我们的伙食,害得我们只能抓长虫,挖耗子过日子,我还揍了他一顿,端着机关枪抢了他们的口粮。
本来不想搭理他的,后来,李长官敏锐第察觉到战场形势不对劲了,为避免重大损失,马上命令全军撤往武汉,运河浮桥就成了全军的生命线。
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我们两个营几乎全部都填了进去。
我这个营虽然是各个杂牌军的散兵游勇临时组建起来的,但是我们的装备好啊,在追击日军的路上劫了一个仓库,好家伙,步炮、机枪、掷弹筒成堆成堆的。
手下兄弟对我和杨娃子以及老陆都很信服。
我力气大,会武功,打仗不要命,他们都怕我。
杨娃子当官时间最长,战场经验丰富。
老陆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比我还有文化的教书先生。
说起这个老陆啊,可有的说道了,我在滕县拉板车的时候,他是从济南带着一个媳妇两个孩子逃难过来的,用两块大洋雇了我的车,让我送他去徐州铜山火车站,结果,刚出城就遇到了鬼子的飞机来轰炸,我们挤在逃难的人群里,没地方躲,一颗大炮弹在我们附近爆炸,老陆从车子上跳下来把我扑倒在路边河沟里,我才没被炮弹给炸飞了。
可是,他的一家人都死了,媳妇被炸成了两截,两个孩子肚子像被狼掏了一样,内脏都没了。
我的平板车也是在那时候变成了碎片,那可是我最心爱的东西,我还指望它给我挣钱娶媳妇呢,我长得难看,眉毛像扫帚,人家姑娘没有能看上我的,都觉得我长得吓人,把俺娘愁得够呛。
全家凑钱给我打了这么一辆平板车,我有力气,也能挣点钱,车没了,我的生计也没了,我可不想跟我生父一样当个土匪去。
老陆为了给老婆孩子报仇,当时杨娃子连长骗我说可以找日本人赔我的平板车,于是,我们两个一起当兵打仗去了。
让一个穿长袍教书先生去打仗,唉,一言难尽啊!
扯得有点远了,回来继续说说这个聂道兵,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说说这个老陆,我有时候都想掐死他,不过,真的没机会了,他阵亡在朝鲜战场上了。
聂道兵坚持要守卫在运河北岸,让我们这个营守住运河南岸,他们是正面迎敌,我们充当预备队,我当时很不乐意,结果争不过人家中央军。
他自己不好意思来,派人来找我们借战防炮,我也没抠门,借了两门给他,自己留下两门,没有这个,打不了日本小豆丁。
日本人的前锋部队来的太快了,大部队还没赶到河边,他们就到了,少说也有五百人,还有坦克和装甲车,硬抗硬的话,聂道兵根本就没有胜算,可人家就是决定硬扛,死战不退,让我很是敬佩,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也被我抛到脑后了。
我是在对岸亲眼看着他们顶住了日军连续一整天的进攻,看着他们打光子弹和敌军贴身肉搏,看着他们把打光炮弹的大炮推进运河里,成功掩护最后一支队伍过河,他们却跟日本人搅合在一起,撤不回来了。
我手下兄弟热血澎湃,跟着我过河去救援,还是晚了一些,聂道兵的左胳膊重伤,全营活着的,不足百人了。
好歹,我们打退了日本鬼子先头部队的进攻,他们的损失也不小,己经无力再战,我们打烂了他们三辆坦克和两艘炮艇,当然,炮艇是我们这个散装营打掉的。
撤退的途中,聂营长伤口发炎,无奈之下,我只能砍下了他的伤臂,算了保住了一条命。
至于怎么一路辗转到的武汉,以后再说吧,咱们先说说他是怎么阵亡的吧。
攻打昆仑关主峰,一团损失超过三成,失去了战斗力,我们二团顶上,为了一举拿下昆仑关,我们也学着日本敢死队,身上捆着手榴弹往山坡上爬,靠近了,就拉响手榴弹往敌军阵地里扑。
我当时是个连长,想带头往上冲,他拦住我说:我是营长,这种活还轮不到你!
我说:你是营长,你不能死,全营还要靠你带着呢!
聂道兵指着自己左边的空袖管说:我己经这样了,就成全我吧!
况且,我己经有老婆孩子了,你还光棍子呢!
我最笨,说不过他,想打晕他,结果被他顶着脑门撵下去了。
他冲上去了,阵地里的鬼子被打死光了,我们作为第二波冲上去据守,抵挡山下日军的反扑,我手里的机枪枪管都打得发红了,炮弹把山顶阵地犁了一遍,一个该死不死的日本伤兵从土堆里爬出来,趁我不注意,一刺刀把我大腿给扎透气了,还是陶大勇那个家伙用手榴弹敲碎鬼子的脑袋,把我救下来了。
陶大勇,性格跟他的名字一点都不搭配,天生就是一个怂货,当初在湖北,我带人过江去营救苏联飞行教官的时候,路过他们村子,正好碰到日本人在屠村,他老婆孩子被日本人砍成了两段,他愣是不敢吭声。
消灭那些屠村的鬼子之后,还是我硬抓着他的手把刺刀***日本指挥官的胸口上。
然后这家伙就像个傻子一样,一首跟着我们当个挑夫了。
没想到,他这次还这么有种。
昆仑关被打下了,我们荣一师的损失最大。
聂营长在战斗中,仅剩的右臂也被炸断了,不想苟活于世,牙齿咬住步枪枪口,用脚指头扣动扳机,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我觉得亏欠他的,让兄弟们偷偷把他的尸体烧了,留下骨头装起来,托郑师长找关系送回了徐州老家,还附带了我写的一封祭文,写的啥,我现在都忘了,只知道当时是一边流泪一遍写的。
也是前段时间有个写小说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祭文的原文,想来,我还是挺有文化的。
解放后,我才知道,聂营长全家人,都没了,唯一的后代,还是他村里一个叫瞎狗子的家伙把自己亲生儿子过继过去的,聂营长家人的后事也是他顶着压力给操办的,当时,他还是个汉奸呢。
说到瞎狗子,也真的是个人才,以后有机会,我好好跟大家说说这个家伙。
记得,一起阵亡在昆仑关主峰上的一个好兄弟,现在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李玉林,广西的那个玉林,我们都叫他狗鼻子,就是因为他的鼻子比狗还灵,是我最出色的排头兵,能用鼻子识别危险。
他被炮弹炸成了两截,只剩下上半截身子立在土堆里。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没死透,表情很是平静,还睁着眼睛跟我说话:大个子,打完仗,我带你去我老家吃狗肉!
他的托尼头盔上面光弹坑就十来个,从广西一首戴到淞沪战场,后来又戴回了广西,他曾经说过,不能在老家地方让兄弟们看不起,每次冲锋,他都是当先锋,没人争得过他。
最后陪着他的,也只有那一顶钢盔了。
我说:行,打跑了日本人,咱们全国南北吃个遍!
他死了,死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
我还记得,当初在江北山林里找到那个苏联飞行教官的时候,老毛子不知道吃了什么蘑菇,正抱着一头黑熊唱歌又跳舞,把我们都吓得够呛,打了几十枪才干掉那头熊。
为了让老毛子清醒一点,我们用的办法可不少,浇水,扇巴掌,都没用,还是李玉林有经验,伸手在***沟里摸了一圈,然后把手指伸到老毛子鼻子底下,老毛子一闻,哇哇吐了好一阵子,总算清醒过来了。
哦,不对,我好像记错了!
干这个事情的是云南老兵王云强,一个小个子狙击手,原来是60军的,在武汉养伤时候被我从战地医院里带走的。
他是阵亡在朝鲜战场上的,他曾经在一天时间里,用一杆枪干掉了二十多个洋鬼子,大多数都打在大腿根上,让他们死不掉,又浪费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