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陛下云淡风轻的一句“大梁公主远道而来己是不易,不得怠慢”,他的两个得力手下就都被他派出去伺候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
他看着满院的仆从,虽是井井有条,可他总觉得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越发烦躁,想踢个石子玩,可这院子打扫的十分干净,他前后左右找了一圈,愣是没看到一个石子。
偏这时候,身后跟着的人没眼色的上来问,“殿下可是掉了什么东西,奴才帮着找找”。
沈自樟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他头都没回的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而后又在这站了一会儿,忽的想到了什么,大步朝外走去。
“来人,备马!”
彼时的长安,街头巷尾一番喜乐气氛,百姓们忙着制新衣,扫尘土,卖糖人的小贩被一群孩子团团围住,首饰店里也满是小娘子,都喜滋滋的为自己挑选首饰,贵族子弟们宴饮***,街上车马不绝。
齐王府所在的街巷住的都是皇亲国戚,少有百姓往来,倘若不怕被人参上一条街头纵马的话,在街上疾驰也不会伤到人。
沈自樟本打算今日放纵一回,可刚出了府门他就发现,今日街上的人着实有些多,罢了,还是乘车吧,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襄平侯府的门前。
“公主,齐王殿下来了”,侍女向正看着新衣花样的女子回禀道。
“哦?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带他到偏厅”,沈庆杭放下了手里的花样,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沈庆杭到了偏厅,见沈自樟负手而立,正抬头看着墙上的一幅画,他珍珠白的袍子外面披了件青蓝色云丝披风,发冠上却只插了根竹簪,大有仙风道骨的模样,偏偏面上郁色难掩。
“怎么这副表情,谁给你气受了”,沈庆杭笑着走了过去。
沈自樟转头看了看,没说什么,只是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大年节的,唉声叹气的做什么”,沈庆杭扬了扬眉,“莫不是新媳妇迟迟不来,把你给愁成了这样”。
“瞎说什么,她来了又如何,就是府里多几个人罢了”,沈自樟道。
“那怎么是多几个人的事呢,府里有了女主子,你有了新媳妇,将来再生几个……”“行了行了,越说越远了”,沈自樟连忙打断。
“怎么就远呢,媳妇都来了,孩子还远吗”,沈庆杭捂着嘴,却是乐的不可开支,“六郎啊六郎,或许下个新年,你己经为人父了呢”。
沈自樟的脸越来越黑,起身就往外走。
沈庆杭忙拉住他。
“哪去,你来的正好,我正给你姐夫和肖昂挑衣裳花样呢,你来给我瞧瞧”,说着,拉着沈自樟往后院去。
“前儿个听姐夫说,程家二房要来了”,沈自樟道。
“又不来了,老太太病了,怕路上折腾的身子受不住,要来估摸着也得等开春了”,沈庆杭随口答道。
林月染一行到雍城时己是晚上了,守备府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守备夫人恭恭敬敬的将林月染迎了进去。
“公主这边请”,守备夫人躬身打起了帘子,“这屋子里的陈设都是齐王殿下亲自派人从长安运来的,公主若觉得何处不妥,妾再命人更换”。
林月染觉得这守备夫人着实是不善言辞,人家齐王都千里迢迢送过来了,她若还觉得不妥,岂不是找茬,再者说若真觉得不妥,难道守备府里还能找出来更好的物件不成。
偏这守备夫人仍自滔滔不绝,从暖炉讲到了茶具,又从茶具讲到了桌子,眼看着再说下去,就到房梁上的红木了,林月染忙接下了话头,让她退下了。
精心布置的屋子里,林月染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明日便是除夕了,小时候的除夕她都是和外祖母一起守岁,后来大了些,就和师父师兄守,再后来师父病逝,师兄不久也离开了大梁城,最近几年的除夕,她都是自己在府里过的,没想到今年连在自己府里都做不到了,真是一年比不上一年啊。
想到这,林月染不禁苦笑,也不知道许君潼现在在干什么。
这该死的南越,早不犯事晚不犯事,非要在她要和许君潼定亲的时候屡屡挑衅,这下好了,他那个皇帝舅舅怕北滨趁火打劫,急忙遣使和盟,和盟的结果就是,大年节的就把她送了过去,以结亲之举求两国世代同好。
她接到被晋为公主的旨意后,就再没有见过许君潼,临行的前一日,他派人送来一封信,上面只有几行字,“此生无幸得娶佳人,吾深恨之,唯遥祝公主无病无灾,曼福不尽”。
林月染想,如果没有这些烂事,她一定会和许君潼琴瑟和鸣,白头到老的。
第二日,早早的,外面就若隐若现的响起了爆竹声。
“是府里放爆竹吗”,林月染打着哈欠问。
“听着像是府外”,佩儿正给林月染挽发,“郡主今日戴哪只”。
“戴这个红宝石的吧,大过年的喜庆喜庆”,林月染指着一支缀着红宝石的八宝攒珠簪。
佩儿小心翼翼的替她簪上,看着镜子里的郡主,她只穿了中衣,却难掩秋水明眸,红唇皓齿,一缕晨光照在她的身上,竟平添了几分娴静柔和之意。
“郡主,守备夫人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晚上备了宴席,请郡主赏光呢”,佩儿回过神,边说着边收拾桌子上的首饰。
“我不去了,你去回一声吧”,林月染起身,竟见着窗外有个影忽的闪了一下。
眼花了?
林月染使劲眨了眨眼,盯着窗户看。
“郡主晚上也无事,去热闹热闹也好,省的一个人怪闷的”,佩儿笑着道,却没听见林月染答她话,她回头看去,见林月染心绪不佳的样子。
她不敢再回话,收拾了首饰,就悄悄的出去了。
林月染盯着窗户发了好一会呆,确定了果然是自己眼花,唉,最近天天睡不好,不眼花才怪呢,再这样下去,恐怕人都要傻了。
到了傍晚,守备夫人又亲自来请,林月染不好再推脱,便随她入宴。
宴席人不多,除了守备夫妇就只有迎亲使和大梁的两个送亲使。
几个人你来我往的,倒也并不冷清。
说到高昂处,林月染也笑着饮了几杯酒,她原以为只是果酒,可几杯酒下肚,却有些头晕了,她想,大约北滨女子极善饮酒。
她扶着侍女悄悄退了出去,佩儿忙给她披上斗篷,冷风一吹,她倒清醒了许多,预备回房去了。
“婢子去给您传轿子吧,这会风大的很”佩儿拢着她的斗篷道。
“不用了,正好散散酒气”守备夫人跟了出来,在她身后说着什么,她没在意。
远处又放了烟花,却被院墙挡了一半,林月染抬头愣愣的看着,忽觉脸上一凉,她抬手一抹,竟是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