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的大娘看着从自己铺子前经过的黑衣小少年,忍不住微笑着打招呼。
天朗气清,阳光温暖,鸟雀从天空中划过,飞向西周翠绿的群山。
路边不知哪家的孩子正捏着几簇小白花和伙伴们东奔西跑的玩闹。
欢笑声钻进耳朵,纪湛星抬眸,阳光下栗色的眼眸鲜艳欲滴,他瞳孔微缩,所见之处被血色与破败代替,脑袋开始钝疼。
真冷。
失神片刻,纪湛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自己的手,疼痛让走失的心神回归。
再度转身时他己经挂上了淡笑。
少年礼貌地点点头:“大娘好。
我正要去呢。”
阳光下的俊俏小少年一笑,惹的过路人都不由得侧目。
方圆十里谁人不知寒池镇九年前来了一位沈姓贵人。
贵人带着镇上的青年做生意,这才让这片地区的人渐渐富裕了起来。
而纪湛星便是那人的义弟。
“好孩子,这橘子你拿着。
尝尝鲜啊。”
大娘朴实的笑着,塞来一包用叶子包好的橘子,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加入,塞来自家的东西。
“小郎君,我家的蔬菜也不错。”
“我家的瓜也熟了!”
他们可都十分感激这一户人。
纪湛星心中稍暖,他礼貌的摆手道谢,用了好大一会功夫才脱身。
待到抵达刘溪瑶的医馆时,他才来得及想自家义兄先前和自己说的话。”
湛星,我的眼睛你不用担心。
倒是你,想去修真吗?
“那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语气看似熟稔,却仍让纪湛星感觉到一点疏离。
哥哥从不需要他。
纪湛星无比清楚。
毕竟自己七岁之前一首在流浪,是沈云辞给了他一个安身之所,却不要他任何回报。
而现在,哥哥需要修士。
就算现在不需要他来治疗眼睛,但以后也总有需要他的时候。
还有他的身世……以他的血脉,想必成为修士后修炼也是极快的。
所以他选择了答应。
纪湛星进了医馆,沉默地看着刘溪瑶抓药,刘溪瑶倒是看出了点少年的心不在焉。
她思索片刻,觉得纪湛星是在担心沈云辞的眼睛,安慰道:“你哥的眼睛,你不必过于担心。
他可是大商人,肯定有办法。”
“你这个年龄啊,就该快快乐乐的,有什么事儿,还有我们这群大人在呢。”
纪湛星用手撑着脸靠在柜台上,无意识地动了动眼珠看向刘溪瑶,嘴角正要勾起笑回答,眼前的人却变了一副模样。
那秀丽的五官被血色染红,七窍流血,神情悲戚。
纪湛星一顿。
那些陌生的记忆似乎终于达到了阈值,一股脑地钻进他的脑袋,他脑袋刺痛,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好像过了一秒钟,又好像过了一整天。
“湛星?
湛星?”
刘溪瑶拍了拍他的肩,皱起秀眉。
却见下一秒小少年眨了眨眼,似乎才回过神。
她上前为纪湛星把了把脉,没发现任何异常。
脸上便带了疑惑,看向纪湛星道:“我给你开一副安神药吧。”
“谢谢,我最近的梦魇确实有点多。”
纪湛星垂下眼睫挡住其中的冰冷,不动声色地回答。
随着那些恢复的记忆如流沙般又慢慢溜走,他眼中的冰冷逐渐融化,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这样的情况,他在这三天内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九霄宗的名字一出,他心中也有了预感。
去那宗门一趟,那些记忆或许就再也不会消失了。
面对女人担心的眼神,纪湛星乖巧一笑,向刘溪瑶无辜的眨眼:“还请刘姐姐不要告诉我哥,我怕他担心。”
女人拿他没办法,但也是看着纪湛星长大的,只得无奈又宠溺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沈云辞对于纪湛星的心理状态一概不知,他这边正忙着联系自己那位旧友。
他在书房角落的箱子里翻翻找找,找了许久才找出一只落了灰的机械鸟。
机械鸟做工精巧细致,上面刻有繁复的阵法。
若是修为低的人看上一眼,便会感到头晕目眩。
想当初他为了金蝉脱壳,把自己的灵力修为全部灌注到了另一具分身上面,本体就剩神识和自己修为该有的体质。
神识虽然能帮他探路,助他伪装,却无法代替灵力。
但他目前只能靠神识自保,所以,还是优先解决一下眼睛的问题吧。”
林子良亲启:见字如晤……“提笔写下一封信,沈云辞按了按眉心。
用神识扫过信上内容,检查无误后,他才把信纸卷成小卷,装进机械鸟的腹腔。
装上一块上品灵石,上面的阵法眼花缭乱的开始运行。
机械鸟好似活了过来,咔咔咔的活动翅膀,而后歪歪扭扭的飞上了灰蒙蒙的天空。
这鸟应该没事吧……沈云辞有些担心的收回神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纪湛星既然己经做好决定离开,那他也可以准备准备跟在他们之后了。
他知道一个可以改变骨龄的秘法,但需要用自己的本名,外貌也无法改变。
沈云辞算是豁出去了。
原模原样在九霄宗碰到林子良可能会掉马,但概率却很小。
他的这位旧友从各方面看都只是九霄宗里普通的内门弟子。
他只要在入宗测试那天登上主殿拜师,拜上五位峰主中其中一位的亲传弟子就好了。
沈云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冷漠白衣少年的模样。
林子良如果还记得他这个消失了十年的挚友的话。
应该会给自己这个“沈云的堂兄”几分薄面。
最多两天就能出结果。
“叩叩。”
敲门声传来,沈云辞停下了将东西塞进储物袋的动作。
一开门,就是一团黑乎乎的人影。
人影动了动,发出清透的声音:“哥哥,该喝药了。”
一股子苦涩的药味争先恐后的钻进沈云辞的鼻子。
他后退几步,纪湛星顺势进了屋。
“你先放那吧。”
这药味闻着也太苦了。
沈云辞心中吐槽,面上却端的正经,慢吞吞地找出蜜饯。
“哥哥,你要外出?”
纪湛星的视线在沈云辞身周扫了一扫,哥哥平日里喜欢的一些小物件都不见了,屋子里空荡荡的。
他心中生出一丝奇怪的酸涩,许是那些记忆在作祟,让他感觉沈云辞一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沈云辞摸摸鼻子,也注意到了自己空荡干净的卧房,道:“啊,你不是要走了吗,我也打算离开一段时间。”
“去找你的朋友治疗眼睛?”
“对。”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只用神识过日子。
何况他还要好好和某些人算算账。
“……”纪湛星沉默片刻,殷红的唇抿了抿,鸦羽垂下,轻声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沈云辞听清里面的不舍和依赖后,难的用神识“看了看”眼前的人。
少年垂着眼站在他身前,好像有些失落,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兽。
他是不是要嘱咐安慰一下?
沈云辞迟疑地想着,伸手摸了摸纪湛星的头。
见少年人抬起眼,他便露出笑来,道:“我很快回来。
倒是你,既然决定了修真,那就好好修炼。
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家就在这。”
……九霄宗,万山之巅。
云间最高的一处洞府内,身着白衣的俊朗男子盘腿坐在虚空之中。
他衣袂飘飘,发丝安静的垂在身后。
身边环绕着虚幻的阵法符文,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灵剑悬在身前细细嗡鸣,男子突然睁眼,周身气势骇人。
正在某处天空飘飘悠悠飞着的机械鸟身上不知哪个阵法骤然转动放大,眨眼间就被传送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感受着阵法上面属于自己的灵力,将信纸展开,脸色冷如寒冰。
“他的……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