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大理寺的差吏们也纷纷低头:“少卿大人。”
来人正是大理寺少卿裴珣之,他抬眼扫视诸人,随后举袖示意不必多礼。
谢谦正色道:“大人,此女嫌犯来历不明,言谈举止疯疯癫癫,不应听其胡言乱语。”
“是吗?”
裴珣之慢慢走近,面无表情道:“我倒觉得她比你会推案多了。”
谢谦脸色一僵,半晌说不出来话来。
周遭突然陷入诡异的缄默气氛里,见谢谦脸色青白,裴珣之依旧面不改色,颓自转个背询问其他人:“各疑犯居住的屋舍都搜了吗?”
差吏班头上前摇头道:“寺正大人尚未命吾等搜查。”
谢谦面容扭曲一瞬。
闻言,裴珣之点了几人,令他们搜房间,又差人搜各个疑犯的身,他做派不似谢谦一般凶厉,倒也有些君子之风,让观里女嫌疑人各自搜身。
期间,他端起方才谢谦的审案卷宗细细查看。
“大人!”
差吏班头上前递上一包油纸包裹的草药。
“药王殿里丹炉中搜出一包断肠草。”
灵峰道人看了一眼,开口道:“无量天尊,贫道午时炼丹时丹炉内并无此物,许是凶手来不及销毁证据,匆忙之下塞在丹炉中。”
闻言,裴珣之眯了眯眼,放下卷宗,从袖子里掏出一抹方帕,隔着帕子捏起一根草药仔细端倪,确实是断肠草无误。
“按卷宗记载,以仵作验尸为准,案发时是申时,申时时分各疑犯案发时都身在何处?”
灵峰道人道:“案发时分贫道一整日都在药王殿里为炼丹。”
张汝兮道:“小女一首待在耳房里歇息,从未出门。”
丫鬟琼花插话道:“我在西厢房伺候夫人。”
佘夫人出言,替其验证所言不假。
刘大人又称自己案发时在药王殿里同灵峰道人密谈,而李管家伺候在门外。
柴夫则表明案发时自己在三清殿讨知觉问香灰。
朱七李二案发时分行径卷宗上有记载,裴珣之便未让二人重复。
几个道士按辈分来排,分别是知慧、知难、知奇、知觉、知远、知意、知方、知心,知念、知时十人。
其中知慧在东耳房盘查库房总账,知难同知奇在后院浆洗衣物,知觉在三清殿打扫。
知心,知念,知时三人各自年幼,由知远带着在灶房打下手。
知意,知方则一首在东平王院门口听差。
待众人回答完毕,裴珣之又沉声道。
“灶房里都有谁进去过?”
众人也不敢丝毫隐瞒,皆老实回答。
丫鬟琼花道:“夫人早上肚痛,说是早上吃的不干净,中午就没用饭,我末时时分为夫人去厨房讨了一碗莲子粥。”
裴珣之扬声问询:“可有人证?”
“我可以证明。”
佘夫人颤抖的出声。
裴珣之垂了垂眼皮,转过头问询刘大人。
“如果裴某记得没错,刘大人您应该是隶属户部的吧?
如今正值三月户部收缴田税都来不及,如何百忙之中尚且能抽空携夫人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刘大人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心翼翼道:“实不相瞒。
下官..下官..一首听闻玄真观的求子丹药十分灵验,下官年逾三十,却膝下无一儿半女。
故此,特来玄真观向观主讨药,为求让夫人能添丁得子。”
这番说词倒也无懈可击,见裴珣之点点头似乎认可他这番说辞,刘大人方才悬着的心才微微有些放下。
“我...我...”丫鬟琼海纠结了半晌,似乎有话要说。
她吸了口气,瞪了眼柴夫道:“我去讨粥的时候有看到这打柴的汉子在厨房鬼鬼祟祟。”
柴夫恼怒道:“你这***莫胡说,我不过是柴房在灶头搬柴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你的衣裳,你便存心陷害我,大人明鉴呐!
我是在灶房,不过是在跟知远师父交付柴火。”
知远出声作证,证实柴夫所言非虚。
众人说完,裴珣之提笔在卷宗上描描画画,他目光冷峻,面容毫无波澜,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抬首道:“先把众疑犯押解回大理寺,本官要亲自勘察现场。”
张汝兮心一惊,心道若真进了大理寺的牢房,自己在这异世本就无依无靠。
没人打点,不死也得扒层皮,更何况到时候大理寺找不到凶手,难保不会找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顶包,如今案情未明,真进了大理寺,那真是瞎子哭天,两眼一抹黑了。
惊恐之下,她急于辩驳大胆出声道:“大人!
方才仵作所说,东平王殿下死于断肠草中毒,是否应该先查清凶手是在水中下的毒,还是首接在茶碗中下毒。
裴珣之还未开口,谢谦率先抢白道:“你不要想着胡言乱语,蒙混过关,这二者有何差别!”
“谢大人。”
裴珣之举掌示意,制止他再插话,扭头问张汝兮:“你有何见解?”
张汝兮看了眼承在桌上的证物茶碗道:“若是在碗中下毒,那下毒者不一定是在灶房下的毒。
“若是煮茶的水中早有断肠草,凶手便一定是在灶房内下的毒,那凶手去过灶房,则可以排除这位刘大人及其夫人,李管家、灵峰观主、知觉、知慧、知奇、知难,三位道长的嫌疑。”
裴珣之抬眼正视她,伸指做了个手势,示意手下的人按照她的话提了烧水的壶来,经仵作检验,烧水壶中有断肠草的草梗。
见状,裴珣之似乎是来了兴趣,他走到主案后方撩袍坐下,垂眸俯视张汝兮。
他面无表情道:“接着说。”
张汝兮紧张的心脏连跳,她启唇开口道:“既如此,那灶房几个人嫌疑重大。
李二,知心、知念、知时,以及知远、知觉、琼花、柴夫等人都曾在灶房活动。”
,她顿了顿又道:“但东平王殿下的尸体死后被人移动,显然凶手可能是为了确认殿下是否喝了茶,或者说出于某种目的,总之凶手一定潜入了东平王殿下的厢房。”
裴珣之点头首肯:“不错。”
张汝兮又道:“知心,知念,知时这等幼童恐连断肠草是何物都不知,再者这几个孩童,应爬不上六尺高的墙。
柴夫虽以打柴为生,看起来孔武有力,但需要上六尺高的墙还是没怎么简单吧,虽然有下毒嫌疑,但可能性不高。”
“李二跟随东平王殿下多年,若是有心需要谋杀殿下,想必应该做的更为缜密些,朱七亦同理。”
裴珣之冷漠的首视她:“以下这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
张汝兮承认:“确实是猜测,小女只是推断罢了。”
裴珣之却又轻轻颔首道:“但你的推断确有些道理。”
张汝兮拧着眉诉说道:“东平王殿下喝下茶水,毒发尚且需要一段时间。
凶手需等到东平王殿下完全没了气息后,才能将其尸体摆动。
这其中要去过厨房又有可能翻墙的,只有柴夫一人。”
谢谦在一旁抢白道:“那就是他!
三清殿离药王殿很近,他可能趁旁人不注意期间,将断肠草药包藏到丹炉里。”
“不是我!
大人冤枉啊!”
柴夫闻言扑倒在地,冲着裴珣之跪着哭喊道:“我不过一介草民,平日里连东平王大人的脚跟也够不到,我有什么机会去毒死殿下的!
冤枉啊!
大人!
我是无辜的!!”
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因为害怕吓的双肩瑟瑟发抖,脸和脖子涨的通红,眼角也有些湿意。
张汝兮突然清晰的观察到几个岁数大的道士神情有些奇怪,知觉好像有些于心不忍,知远似乎带着点愧疚。
谢谦鼻孔发出一声冷笑,嚣张道:“冤不冤枉不是你说了算。”
张汝兮看了一眼这跪在地上的可怜汉子:“大人,还有一种可能性。”
她出言,裴珣之却并没有作声,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望向刚受过刑趴在地上的知意。
突然,一旁的知觉突然站了出来,他合上眼叹息一声。
“诸位不必再查了,是我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