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坐最后一排的,不想听电机原理可以出去!
"农喜瑞猛地惊醒,窗外飘着杨絮,讲台上的王老师正瞪着他。
他正要道歉,教务处主任出现在后门。
"农喜瑞,跟我来一下。
"走廊上,教务主任脸色凝重。
"村委会打来电话,让你赶紧回去,说是..."主任欲言又止,"你爹出事了。
"农喜瑞心里一沉。
他爹农长生,茅村为数不多的喊魂师之一。
这是家族世代相传的手艺,但家里却把他送到县城读书。
他爹常说:"时代变了,这行早晚要没。
你好好学机电,以后去水电站上班。
"长途车站,一辆破旧的解放牌客车歪歪扭扭停在月台。
"去茅村?
今天最后一班咯,老弟要坐就赶紧。
"售票员用浓重的壮族口音说,"可能要绕路,前面在修水电站,老路断了。
"车厢里混着烟味和霉味。
邻座是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穿着时兴的的确良衣服,见他上车,连忙把孩子搂紧了些。
"后生仔,你是农长生的崽吧?
"妇女打量着他,"你爹前些日子还帮我婆婆喊过魂。
这把年纪了,还跑那么远的山路..."农喜瑞心头一紧,"阿姨,我爹他...""诶,"妇女压低声音,"就是这两天村里邪乎得很。
你知道吧,他们为了修水库,刚迁了山边的坟地,这两天狗儿老是半夜乱叫,还有人说看见..."她突然住了口,往窗外吐了口口水,"呸呸呸,我这张嘴。
"汽车颠簸着驶出县城。
路过工地时,能看见成片的工棚,挖土机轰隆作响。
"再过两年,这片就全是水啦。
"司机指着山谷说,"政府让搬的都搬了,就剩几个倔老头不肯走。”
天色渐暗,浓雾不知从何时笼罩了山路。
司机不时用袖子擦着挡风玻璃,嘴里嘀咕着"邪门"。
收音机里《小城故事》早己变成了沙沙的杂音。
一个急刹车,农喜瑞差点撞上前座。
前方,一队出殡队伍缓缓走过。
白幡在雾中飘摇,哭丧的声音飘进车厢。
司机连忙关了车灯,掏出一根烟,手抖得差点点不着。
"这种时候遇到出殡,犯忌讳。
"司机小声说,"现在人心不古啊,听说为了修水库,有些棺材都没安顿好..."车上的人都噤若寒蝉。
农喜瑞注意到,送葬队伍走得很慢,走在最前面的人提着红纸灯笼,灯光在雾中诡异地晃动。
"妈!
那里有人!
"邻座的孩子突然尖叫。
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农喜瑞看见雾中站着个人影,穿着老式的灰布衫,一动不动,像在等什么人。
"莫看!
"妇女慌忙捂住孩子的眼睛,摸出一个红布包,"来,含块糖,这是过了法坛的。
"等出殡队伍过去,司机才重新发动车子。
车厢里更加压抑,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
"茅村到了!
"下车处是村口墓地。
以前这里都是坟茔,现在只剩下零星几块墓碑,大部分己经被推平,竖着"即将施工"的木牌。
夕阳西下,水库工地的影子拉得老长。
"喜瑞崽啊..."村口卖纸钱的老周喊住他。
老周摊位后面支着个收音机,正播着施工广播。
"阿叔...""你爹的事..."老周把收音机声音关小,"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
这两天村里怪得很,自打他们动了那片坟,就..."他从摊位上抽出一沓黄纸,"拿去,晚上...用得着。
"农喜瑞心里一沉。
老周是村里最灵通的人,他这么说,怕是真出事了。
沿着青石板路往家走,两旁的房子有新有旧。
水库工程一开始,有些人盖起了新瓦房,也有人家大门紧锁,早己搬走。
暮色中,显得分外荒凉。
拐过最后一个弯,农家老屋出现在眼前。
这是栋老式杉木房,黑瓦上爬满青苔,堂屋的门敞开着,里面一片漆黑。
"爹?
"没有回应。
他刚要跨进门槛,突然想起爹的叮嘱:日落后进门,要先敲三下,这是规矩。
"咚、咚、咚。
"堂屋里暗得看不清东西,只有供桌上的香炉泛着红光。
借着这点光,他看见了地上那滩己经发黑的血迹,还有散落一地的铃铛碎片..."砰!
"身后传来一声响,堂屋的门无风自合。
农喜瑞猛地转身,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正俯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