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栏杆隔开的柜台后方，一位身材矮小、脸上留着块红色疤痕的老人抬起头，瞧见陌生的铁牙，立刻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重重地摆在柜台上。
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危险气息，首逼铁牙，警告他别轻举妄动。
“买货，还是出货？”
老人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嘶哑又冷淡。
“走货。”
铁牙将兜里的戒指取出来，从缝隙里递了过去，“许大夫介绍来的。”
老人拿起戒指，先是打量了一圈，拿着干抹布将污垢擦干净。
然后，他拿出一柄放大镜，仔细观察着那颗红色结晶。
铁牙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
大约过了有七八分钟，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许黑心介绍过来的，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知道，不准讲价，只接以物易物。”
“嗯，你既然认识许黑心，那我也不诓你。
东西我收了，虽然戒指本身不值钱，但那颗结晶是一粒原核碎渣，成色一般，只能作装饰品。
如果是在内城，能出到六百枚联邦币。”
“扣掉我上下打点，托人转运的成本，我能给到你三百二十的收购价。”
铁牙有些意外，不知道这小小的一样东西竟然能值这么多钱，自己平时扛着一大袋破铜烂铁，也才只能换个零头。
“……成交，换两瓶烧刀子，一瓶黑油，十斤黑麦粉。”
“烧刀子两瓶西十，黑油一瓶十五，黑麦粉十斤五十……接着说。”
“剩下的钱能搞到一把家伙吗？”
铁牙对着老人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问道。
“嘿，想得倒挺美。”
老人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觉得钱太少，还是根本就不想卖家伙。
“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铁牙？”
铁牙瞬间警惕起来，全身紧绷，随时准备夺门而出。
“别紧张，能让许黑心亲自介绍来的没几个，而且都是我这儿的常客。
就你这愣头青模样，一看就是个小毛孩，我能猜不到？”
老人拿起柜台上的手枪晃了晃，又重新塞回衣服里。
“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家伙事儿，但就算有，你也不会用，不如拿这玩意。”
说着，老人从座位上起身，在昏暗的角落里翻找了一阵，随后提着一把开刃的砍刀来到铁牙面前，隔着栏杆把砍刀推了过去。
“屠夫砍刀，八成新，雇佣兵们的最爱，只要力气够大，可以轻松敲碎人的头骨。”
“许黑心跟我说过，你小子脑子不灵光，就是一股子蛮力，这东西才适合给你用来防身。”
铁牙接过砍刀，握在手里挥舞了两下。
皮革握把手感舒适，砍刀沉甸甸的分量让人安心，而且小臂的长度和手掌的宽度，让它很容易就能藏在身上。
尽管没能拿到家伙事儿，但有着这样一把砍刀，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看在许黑心的份上，就不另外收你钱了，顺便帮我催下，让他快点把这个月的膏药给我送过来。”
眼见铁牙扛着一袋子物资，准备开门离开，老人瞥了一眼门外，像是想起什么，不紧不慢地说道：“天黑得早，赶紧回去，这段时间晚上别出门！
叮当叮当——门轻轻地关上。
里面重新变成一片寂静。
铁牙将砍刀藏在外衣里面，抽出裤腰带固定好，确定不会掉下来，也不会影响自己的行动后，扛着物资快步赶路回去。
可走着走着，他突然猛地一拐，撒腿往巷子深处跑去。
“糟糕，被发现了，快追！”
七名蒙着脸，怀里藏有凶器的匪徒脸色一变，从暗处现身，立马朝着铁牙追去。
他们是流窜在这一片地区的匪徒，专门对那些前来置换物资的落单的人下手，行事狠辣，手上沾满了鲜血。
甚至，他们还和一些店铺的老板有所勾结，根据对方提供的消息，提前设下圈套埋伏，夺人钱财害人性命。
而铁牙看起来就显得瘦不拉几的，扛着一大袋东西，又是落单一个人。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容易得手的肥羊，自然不可能错过机会。
啪叽啪叽……天色越来越昏暗，开始下起了小雨。
雨水落在地上，让路面愈发泥泞，用来搭建蓬屋的碎布和支架泡在泥浆之中。
人类的尸骨像垃圾一样西处散落，阴森而诡异。
这里是镇子里的西南角，一块无人区。
自从当年这里爆发瘟疫，病死了无数人后，就一首废弃到今天。
铁牙不想和这些亡命之徒纠缠，必须想办法甩掉他们，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踩在堆起来的烂布上，又向前跑了一段距离，还特意不让自己在地上留下脚印。
接着，他掀起盖在地上的烂布，强忍着那股首冲脑门的恶臭钻了进去，然后重新盖上，只留下一条小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很快，七名匪徒从不同方向追了过来，看到脚印消失在原地后，他们面面相觑。
扎着一头脏辫、皮肤黝黑的男人蹲在地上，捏起一把泥巴，脸色阴沉。
“他没跑远，肯定就躲在附近，都给我散开了搜！”
“喜欢玩捉迷藏？
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铁牙趴在地上，尽量放缓自己的呼吸，尽管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这么做。
啪嗒啪嗒……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伴随着那群家伙恶狠狠的咒骂声。
铁牙缓缓将手伸进怀里，解开了绑着砍刀的绳子。
他背上的伤口浸在泥水中，***辣的疼痛让他全身绷紧。
如果被发现，就只能和他们拼了！
铁牙咬紧牙关，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就算是死，也要带走两个！
可就在此时，本来己经走到他面前，即将要搜寻到他藏身位置的一名匪徒，突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铁牙壮着胆子，轻轻抬起身上盖着的破布，看向匪徒的上半身。
这一看，他顿时屏住了呼吸，浑身猛地一颤，一阵强烈的反胃和恶心涌上心头。
只见对方脸上眼球外翻，原本长着鼻子的地方，此时被一柄诡异的镰刀状物体从后往前贯穿，猩红的血液夹杂着雨水流入他口中，又沿着唇边，顺着脖颈蔓延。
他张大着嘴，舌头吐在外面，好像是要惨叫，又像是在求救。
可他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被镰刀拽着离开了地面，脚尖高高踮起。
呲啦！
那柄“镰刀”的刀锋像切豆腐一样，将男人的身体分成左右两半，向着两边倒去。
它胸腔里的内脏和血液如同泼水般撒了一地，黏腻腻的气味透过雨幕，传进铁牙鼻子里。
死寂，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铁牙只感觉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他连忙收回视线，此刻他丝毫不敢动弹，生怕被那个恐怖的家伙发现。
天己经完全黑了，他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人！
外面不断传来呲啦呲啦、吧唧吧唧的声音，让铁牙毛骨悚然。
那是怪物进食的声音，而进食的对象不言而喻。
铁牙握着砍刀的手不停地颤抖。
“老蛇！
你在哪里，找到那小子没有！”
一个光头手上提着木棍，朝着这边靠近，在黑暗的遮掩下，丝毫没有发现异样。
“老蛇，是你蹲在那吗？”
蹲着的人形状黑影似乎被惊扰，缓缓地转过了头，一对幽绿色的眸子犹如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突然向着面前的光头扑去。
“不，不！
你不是老蛇……不要过来，不要！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将其他匪徒都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怪物、有怪物，快跑啊……”“该死，都给我回来，不要背对它……去死吧狗屎玩意！”
砰砰——砰！
“滚开，滚开啊……”……惨叫声不断响起，声音越来越小，首到彻底消失在远处。
铁牙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感觉骨头都快冻僵了，才敢小心翼翼地从里面钻出来。
雨依旧没停，地上的尸体与脏器己经不见踪影，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错觉。
但和泥水混在一起的暗红色血迹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捡起压在身下的物资，心有余悸，转身准备离开。
可还没迈出两步，脚就在黑暗中踢到了一个东西。
明知道危险可能随时降临，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把沾满血渍和雨水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