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跪在试剑台斑驳的青石板上,掌心刚刚凝结的血痂又被凛风吹裂。
台前那尊三丈高的测灵碑泛着青光,碑面第三道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淬体三重境,未达试炼标准。
"执事长老的声音裹着灵力传遍演武场,"苏家十六郎,年满十六未破淬体五重,依宗族律——""且慢!
"紫檀木椅上的锦衣少年突然起身,腰间鎏金错银的佩剑撞得玉珏叮当作响。
苏夜不用抬头都知道,那是主家三少爷苏明珏惯用的浮光锦。
"长老怕是记错了时辰。
"苏明珏指尖弹出一道气劲,将苏夜束发的木簪击得粉碎,"戌时三刻方到申时,这废物还有两个时辰可试。
"围观的人群传来嗤笑。
谁都知晓测灵碑每日仅能使用三次,最后一道灵纹正是被苏明珏方才试剑时耗尽。
碎发遮住苏夜眼底的阴翳。
他望着青石缝里挣扎的枯草,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就像上月在后山发现那具修士尸体时,掌心沾到的血。
"求长老..."他忽然重重叩首,"允我用祖祠古碑。
"场中霎时死寂。
苏明珏的折扇停在半空,连执事长老的拂尘都抖落几根银丝。
祖祠那方铭刻着"苏"字的断碑,是百年前苏家老祖从古战场带回的残器。
"胡闹!
"执事长老的呵斥裹着灵力震得苏夜耳膜生疼,"祖碑启灵需嫡系子弟精血为引,你一个支脉...""我母亲姓姜。
"这句话比北风更冷。
当年主母难产而死,身为赘婿的父亲抱着啼哭的婴儿叩开苏家大门时,族老们正是用这句话将父子二人赶去西院柴房。
霜雪簌簌落在少年单薄的青衣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白。
苏夜忽然想起昨夜那个诡异的梦——血色月光下,十二尊无面石像环绕着青铜巨棺,棺盖上蜿蜒的纹路正与他怀中某物形状重合。
"准。
"突如其来的苍老声音惊起飞檐积雪。
八名赤袍力士抬着鎏金步辇踏空而来,辇上老者枯槁的手指捏着半块龟甲,甲纹竟与苏夜梦中青铜棺的纹路一模一样。
祖祠的断碑比记忆中更残破。
苏夜指尖抚过碑面沟壑,突然被什么尖锐物刺破手指。
血珠渗入石缝的瞬间,他怀中有物开始发烫——正是今晨在后山拾到的青铜残片。
"以血为墨,以骨作笔。
"大长老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若你能让祖碑显灵..."话音戛然而止。
暗青色的碑体突然渗出粘稠血珠,那些干涸百年的裂痕竟如血管般鼓胀起来。
苏夜怀中的青铜片剧烈震颤,碑面"苏"字最后一笔突然扭曲成狰狞的爪痕。
"快退!
"不知谁喊了一声。
苏夜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己置身于幽暗甬道。
石壁两侧的鲛人灯无风自燃,映出满地森森白骨——这分明是母亲临终前反复描摹的画卷!
怀中铜片突然浮空,牵引着他向深处走去。
转过第九道弯时,眼前豁然开朗:十二尊无面石像环伺的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口遍布锁链的青铜巨棺。
锁链上密密麻麻的符纹正随着铜片靠近逐渐剥落。
苏夜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棺盖,指尖传来刺痛——鲜血滴落的刹那,他听到棺中传来一声轻笑。
"三千年了..."锁链应声崩断。
棺盖缓缓移开的瞬间,整个地宫开始崩塌。
苏夜最后看到的,是一抹霜雪色的衣角,以及从棺中伸出的、戴着青铜指环的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