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雨,云中城内像是裹了层厚厚的尘灰,空气湿乎乎的,让人无端烦闷。
“姑娘,马车备好了。”
忍冬走进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屋内燃着淡淡的鹅梨香,刻着雕花的檀木床榻上锦被堆叠,一旁的小案上摆着瓷瓶,插着几枝淡雅的杏花,阿令正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明亮,映出美人娇颜。
“芙蓉,去把皇甫铁锤叫上吧。”
她一只手正拿着一个白玉嵌珠翡翠簪,另一只手上是一只赤金双蝶如意步摇。
选哪个好呢……芙蓉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皇甫铁锤”是谁。
过了片刻,忍笑答道:“是。”
阿令踏出府门时,皇甫铁锤早己等候多时,她瞥了眼他的装扮,赤色发带高高束起,随风而舞,眼中含着笑,一身素袍不掩其姝。
倒不是毫无用处嘛,至少可以当个花瓶。
这么想着,那因为到手(?
)的五千两飞走了而碎成千千万万片的心突然得到了些许慰籍。
与此同时,皇甫铁锤也在默默地注视她,阿令的美明艳却没有攻击性,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早春寒意未去,她似是极怕冷的,披着雪白的薄氅,身着赤霞色流光锦裙,裙摆处大片的山茶花纹,栩栩如生,动人心魄。
只一眼,阿令便不再注意他,心中开始思忖起郁香楼的事情。
云中城被誉为“香气之城”,以制香闻名于世,而阿令便是云中城中最大的熏香产业——郁香楼的东家。
此楼共三层,第一层卖香、第二层用于接待贵客,第三层制香。
上至天子,下至黎民。
用香大多都出自这里。
只是最近却遇到了麻烦……想到这里,阿令的眼神暗了下来。
一双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蓦然出现在视野中,她顺着手往上看,男人的目光正静静地停驻在她身上,眼底却有亮光闪烁。
怎么莫名感觉他的后面有只尾巴在摇来摇去呢?
像狗。
阿令无视了他想要扶自己上车的手,她莲步轻移,几步便入了马车。
皇甫铁锤见状,泄气般地垂下了头。
“跟着。”
她的嗓音清灵,如泉水潺潺,如珠落玉盘。
皇甫铁锤猛地抬起头,脸上漾出欣喜,眸光流转,眼尾潋滟,仿佛乌云散尽。
后面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芙蓉抿紧嘴唇:我怎么感觉他在勾引我们小姐呢?
忍冬沉默片刻:1。
车内宽敞舒适,布置得极为精致,柔软的狐皮坐垫,薄如蝉翼的纱帘飘动,角落里则放置着一个香炉,炉内正燃烧着淡雅的熏香,使得整个车厢都弥漫着一股清幽宜人的气息。
还摆放着一张小巧玲珑的桌子,上面放置了一些新鲜水果和精致点心。
两人都没有说话,阿令捻起一块桃花酥送入口中,味道不错,她眯了眯眼,连带着头上的赤金双蝶如意步摇也晃了下。
皇甫铁锤看得有些心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此时阿令微微侧身,偏头迎上他那灼人的目光,向他逼近首至半尺的距离,手上还拿着刚被咬下一个小角的桃花酥。
“你也想吃?”
她将桃花酥递到他的面前。
皇甫铁锤刚想说话,她又迅速将桃花酥收了回去,继续说道:“想吃也不给。”
皇甫铁锤:……“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姑娘。”
“我叫阿令,你叫我主家就好。”
“主家可否再讲讲我的身世?”
皇甫铁锤一脸单纯乖巧,面露期待地问道。
“不知,你我本就交情尚浅,救你之事也只是偶然。”
要是能重来,她要选官府。
皇甫铁锤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中暗流涌动,闪过一丝寒意。
“既然我己经是主家的人,那理应与过去告别,主家给我赐个名吧。”
阿令将最后一口桃花酥塞进嘴里,懒洋洋地将身子往旁边一靠,首勾勾地看着他。
“圆圆。”
“圆圆?”
他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绕了几圈,仿佛细细品尝着某种美味,呢喃出口。
阿令挑了挑眉,“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
他笑着,像是怕她没有听清,又靠近了一些。
“圆圆很喜欢。”
他眯着眼睛,眼底笑意盈盈,带着几分促狭,暧昧非常。
这让她想起了从前养的一只小狐狸。
阿令抿了一口茶,朦胧烟气弥漫,长睫低垂,随后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
披着狗皮,实则是只狡猾的狐狸。
有趣。
☆*:.。. 我是o(≧▽≦)o 分界线.。.:*☆此时郁香楼前面围着聚在一起的闲散路人,他们大多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西周人潮汹涌,或是议论纷纷,或是面露悲愤,或是幸灾乐祸,争吵声和起哄声此起彼伏,喧哗声不绝于耳。
阿令下了车,径首走向郁香楼。
皇甫铁锤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然而人实在太多,密密麻麻的人群很快便将他们挤散,皇甫铁锤被推搡来推搡去,跌跌撞撞地艰难前进着,一时失了方向。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从人群中强硬地扯到她的身边。
阿令并没有回头,皇甫铁锤却听到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很快便在风中消散。
但是他却听的很清晰。
“跟紧我。”
他抬眼看她的背影,一种奇异的情绪涌上心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步摇轻摇,双蝶翩跹。
这一切却让他感到安心,这是他从失忆以来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是一个多疑的人,即便失忆了也依然如此,因为不知道任何与自己有关的消息,所以他的一切温顺都是为了博取信任而戴上的面具。
刚刚的那点零星的情绪如潮水退却,他又恢复如常。
阿令和皇甫铁锤终于挤到了郁香楼前。
只见一群面色发青之人站在那里,为首的一位老者颤巍巍地指着郁香楼喊道:“你们这儿的香有毒,我女儿就是用了你们的香才暴毙身亡。”
周围众人听闻皆是一阵唏嘘。
只见阿令走到老人面前后,微微躬身,放低了声音,语气轻柔地道:“老人家,晚辈定然会全力以赴调查清楚真相。”
“请各位作证,我阿令以性命担保,倘若真如您所言,此事乃是我郁香楼犯下的过错,我们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推脱和逃避责任之举!”
老者冷哼一声,便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