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善堂的主人叫“游先生”,具体名字没有人清楚,对于临安百姓来说,他是一个能够医治绝大部分的疑难杂症的盲眼神医,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但对于大树和二丫来说,游先生是给予他们第二次生命的人。
话分两头。
他们转过那个熟悉的拐角后,济善堂门前栽种着的那两株柳树,还是那样的郁郁葱葱,就好像时光一首停留在这个小院里一样。
而这个简朴的院子,就是临安济善堂。
济善堂内部的设施也与记忆中别无二致:放在院子里的木马、摆满了孩子们堆砌的童趣城堡的沙地、以及那些再熟悉不过的摆满的药材的木架……一切的一切还如从前那般。
二丫小跑几步,用小手拼命的敲击着游先生的屋门,希望他能够开恩拯救一条无辜的生命。
却不料她再怎么用力敲,也没有人应答。
“二丫,二丫!”
鼓着肚子的大树也背着阿花来到了门前,一把拉住二丫的手臂,将她拖离了门口,“你这是在做什么?
游先生说不定不在呢。”
“嗯……嗯,嗯!”
二丫急的小手乱挥。
嘴里不住的嚷嚷着,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蒲苇长叹一声道:“游先生从来不治他认为的该死之人,也许他是故意不想见我们。”
听到这话,二丫的眼睛里盈满了水光,他不知道这个人很好的姐姐到底为什么该死?
游先生又为何不愿意医治她?
像阿花这么好的人,难道不应该有光明的生活吗?
三人担忧地望向大树背上的那人。
虽然不知道阿花到底是何方人士,从前又经历过什么?
但只要是天底下的可怜人,他们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今天如果他们袖手旁观,那么明天冻死在街道上的就是他们几个。
而这就是可怜人们在世道上学到的道理。
蒲苇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那两个小的更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现在一有问题就急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只好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大姐——蒲苇。
蒲苇咬咬牙,站到屋门前。
对里面的人恭敬道:“游先生,您好我是蒲苇,我知道您一定有很多苦衷,不能对我们说出来,但是我仍希望您能够开恩,救救这个可怜的病人吧!”
但是等了很久,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二丫的眼泪己经扑地流了下来。
再一次面对生离死别,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只能徒劳的为大树背上的人整理衣服和绷带。
也许是他的动作惊醒了那人,那人睁开了漆黑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为他流泪的二丫,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也许我的命运就到这里了。”
二丫摇着头,不住地打着手语。
那是蒲苇教她的一种代表平安的手势——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这个可怜人祈求着平安。
那个叫阿花的人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好似咽喉中充满了灰烬一样。
她幽幽道:“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我注定要死在这里。”
她的身体中不断渗出乌黑的血液,慢慢打湿了缠在身上的绷带,只有一个大概人形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更加干枯,真正诠释了那个成语“油尽灯枯”看来她是真的要不行了。
可惜啊,只可惜……她不甘心的闭上了双眼,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还有那么多该死的人还活着。
她不甘心啊。
众人灰暗的转身准备离开,像他们这样的人,生离死别是最经常不过的。
别说是身为仵作的蒲苇,就算是大树和二丫,他们从小就是被认为不可能养大的孩子。
疾病,痛苦,死亡是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朋友。
从小到大,在这个济善堂中有无数的孩子突然间就支撑不下去,最后只有一卷草席包裹身体,埋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吱呀——众人惊愕回头。
房门开了。
一个苍白的高瘦男人站在门后。
他看不出岁数。
打扮像一个书生。
眼睛被一层白布包裹。
绕在脑后打结。
这位游先生竟然也是天残之人。
“游先生……”蒲苇意外的看着这个虚弱的男人。
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男人看了看大树背上的人形物体,沉吟片刻道:“带她进来吧。”
说罢便转身走进了屋内。
众人一喜,连忙跟着游先生走了进去。
游先生的屋子很是简朴。
没有过多装饰,只有最基础的桌椅与生活用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房中的大药柜和桌上的医疗用具,阿花从大树背上抬起头。
扫视了一眼屋内便己知晓了大概,随后接着低下头,虚弱地抽着气。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病床上,望向游先生。
而游先生查看了一下病人的模样,便皱眉道:“她这是怎么弄的?
这种程度的烧伤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但她确实活得好好的呀。”
大树道。
游先生望向一旁表情凝重的蒲苇,问道:“他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蒲苇长叹一声。
回答道:“因为我想相信奇迹。”
“奇迹?
哼,奇迹……”尤先生冷笑一声,似乎并不认同胡玮的说法。
但随后他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树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对游先生忙道:“先生既然这样,那您不妨先试一试?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好不容易熬过来,但是又死在这些问题上呀!”
“烧伤最可怕的就是后续的并发症。
比如像她现在这样.身体逐渐崩解,内部的液体渗透出来。
这种情况就算是神仙也难救。
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你要我拿什么给她救?”
蒲苇是最清楚这些事情的,她别过脸,没有再看躺在病床上抽搐着的病人,而是对游先生祈求道:“求您尽力,结果如何我们都会接受。”
游先生原本还在犹豫,突然心头一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他看着病床上这个行将就木的病人。
她如同干尸般,脆弱而无害,好似没有任何威胁性与攻击性——毕竟谁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呢?
可是刚刚,他分明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
就从这具枯尸当中传来。
就在众人举棋不定之际,那人说话了。
她轻声对众人道:“我想单独和游先生说几句话。
你们先出去一会儿好吗?”
游先生这时候也忽然笑道:“对,蒲苇你带着大树和二丫他们先出去吃碗馄饨,我要和这位病人聊几句。”
三人对视一眼,不敢忤逆刘先生的话,都听话地走了出去。
“好了,他们都离开了,我们也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吧。”
游先生对病床上的人说道:“你到底是谁?
潜入临安到底有何目的?”
病人嗤笑一声,嘲讽道:“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
药王谷的叛徒。”
“你到底是谁!”
游先生怒道。
“我?”
病人道,“你可以叫我江净昙,从我踏入这间屋子起,你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和我一起复仇。
将这个世界所有的罪恶用业火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