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除了亲朋好友,还有一位牧师和几个类似于教徒的人,他们都清一色穿着黑色长袍,面容苍白严肃。
父亲身上盖着白布。
而母亲跪坐在大理石地板上,用右手一下下轻轻拍着父亲,她的声音低沉嘶哑,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那双平时漂亮有神的雾灰蓝色眼睛肿了起来,大滴的泪水扑簌扑簌往下掉。
几个男人脸上写满哀伤,他们静静肃立,仿佛是对这具遗体最沉默的守望。
还有几对男女的眼眶红肿,泪水不止地滚落。
那位牧师板着脸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从没见过大人哭,这会感到十分不自在。
比我大一岁的姐姐露辛达·坎贝尔(Lucinda Campball)第一个发现了我,她仿佛见到了救星,急忙抓住了我的手。
姐姐穿着深灰色长裙,整个人显得软绵绵的,与往常格外不同。
姐姐也在哭泣,但似乎在陪哭,随着母亲的哭声呜呜咽咽的。
人群中除了我和姐姐,还有一个女人怀中搂抱的婴儿是小孩。
那个婴儿面色苍白,也止不住地啼哭着。
这样的姐姐令我感到陌生与不适,平时她说起话来流利自如,快快活活,现在却给我一种忐忑不安的感受。
我巴不得和她立马离开这里。
我看向那名牧师,他长着鹰钩鼻,眼神犀利,像是能穿透一切似的。
“主啊,我们的天父!
愿你的慈爱在地上如同天上般普遍。
求您宽恕这位先生让他重获一个干净透彻的灵魂!
在主的爱中,你静静安睡,尘世的喧嚣己远离。
天堂之门己开启,愿他的灵魂得到永恒的安息!
.......”牧师饱含深情地朗诵着我听不懂的祷言,母亲和几个亲戚看着教徒点亮了蜡烛。
我己经记不清之前的事了,也不想再尝试回忆过去。
我的记忆被拉到了一个雨天,在墓园的一个偏僻的角落,人们把父亲的棺材放进挖好的土坑中,与那个温暖的午后不同,今天的天空是铅灰色,细细密密的雨从天空中倾泻而下,潮湿与泥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人们撑着黑色的伞,静静伫立在墓碑旁。
母亲没有撑伞,头发和肩膀己经湿透了,可她毫不在意这些,只顾对着父亲的墓嘀咕与呢喃。
姐姐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半晌才对我说:“走吧,莫希。”
(Moshi,莫迪希娅昵称)她带着我穿过一片黑压压的十字架,路过教堂,经过弗洛林镇,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你为什么不哭?”
到了山丘上,姐姐问我。
“没什么好哭的。”
我答道。
我知道,姐姐的哭泣始终是装出来的,但我与她不同,我讨厌这样。
“哪怕掉几滴眼泪也是可以的。”
姐姐轻声说。
我没回答,只顾一个劲往前走。
回到家,我把自己锁进房间,试图安抚自己复杂的情感与混乱的思绪。
窗外是朦胧的雨幕,时间己经到了黑夜。
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地压下来,仿佛要将世间的生机全部碾碎。
路旁的雕塑在风雨中愈发显得诡异,原本精美的天使面容,此刻在雨水的冲刷下,宛如流泪一般。
她们的身体被岁月侵蚀出斑驳痕迹,青苔肆意攀爬,好似为其披上了一层幽森的绿裳。
又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