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青石板铸成的商业街道上还残留着昨夜未干的雨痕，远处逐渐传来清脆的木屐声。
张雅总是穿着那件绯红绸缎制成的外衫，赤足踩过沾满露水的野花丛，白色的短裙随风摆动，惊飞一群啄食的蓝翅雀。
这些小家伙扑棱棱飞向天空的样子，活像被风吹散的蓝铃花瓣。
她外衫的系带总是松垮垮的垂在腰间，露出半截凝脂般的小臂。
整个西土城邦无人不知，这位张氏长女的任性永远无法被尊贵的气质所遮掩，她的无拘无束远比初春融雪的山溪更恣意。
晨曦渐渐落下，银铃铛清脆的声响惊动了整条街的商贩。
洁白的赤足缓缓地在青石板上走动，她巡视着林立的商铺，昨日夜间的小雨在地上积起的水洼映照着这一片繁华。
“有段时间没有吃到王婶的芝麻饼了呢。”
她突然停住脚步，在一个朴素的摊贩前停下，又似乎被什么味道吸引，鼻尖翕动着凑近街角的蒸笼。
王婶的芝麻饼摊子刚支起来，蒸笼里腾起的热气把她的身影模糊成水墨画。
她还未来得及转身，那双缀着银铃铛的小手己灵巧地穿过热气，娴熟地用纸袋顺走两枚刚出锅的酥饼。
“王婶~”少女狡黠地眨动着琥珀色眸子，发间垂落的珍珠流苏扫过妇人粗糙的手背，像是某种令人心软的咒语。
“你这丫头…算了，快吃吧，今天的芝麻饼用的可是新料呢。”
王婶陪笑着看看眼前的少女，无奈的摇了摇头。
稠密的糖浆从裂开的酥皮里渗出来，沾在指尖黏糊糊的。
眼前这位张氏长女和其他贵族都不一样，她似乎拥有无限的自由，整天都在外面随意的闲逛，完全没有贵族所谓的架子。
她会在晨时来到早市，笑眯眯地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随机“光顾”一位钟意的摊贩，当然，要是不用“赊账”就更好了。
“嘻嘻，就知道王婶你最好啦。”
张雅歇下了楚楚可怜的眼神，水灵灵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边上新来的外地商贩偷偷说道：“这就让她拿了？
要是每个人都不给钱，那我们还做什么生意？”
旁边另一个商贩赶紧捂住他的嘴：“说什么呢？
人家背后可是强盛的张氏集团，要是惹到这尊大佛，你才真别干了。”
“好吧…但是张氏集团的人也不会给钱啊...人家是张氏长女，我们这种普通人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再说了，人家这么可爱漂亮，赶着给她送吃的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能得到她的光顾应该是我们的荣幸。”
..........张雅蹦跳着穿过街道，流苏扫过脸颊时带起细微的痒意，她故意把枯枝踩得咔嚓响。
这些闲言碎语比晨露蒸发得还快，转眼就被抛到脑后。
她悠闲地越过喧嚣，漫步进一片葱葱的小树林。
树林的面积不大，长势却十分密集，阳光只能透过叶间的缝隙斑驳地撒在松软的泥土上，却能带给林中人适宜的温暖。
老槐树下的青石板上落满蓝花楹，坐上去时能闻到泥土混着花香的潮湿气味。
张雅一边品尝着芝麻饼的留香，一边想着少女的心事。
树林的宁静就和石头的清凉一样沁人心脾，这是独属于少女的小天地。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把最后一点酥皮渣弹向树梢，阳光透过叶隙在石板上投下光斑，就像散落的金币。
也许是出于无聊，她又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朝林间掷去——本该听到熟悉的落地声，却传来一声闷响。
"嘶..."这一次，好像扔到人了。
落叶堆里缓缓站起一个白色人影。
少年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转过脑袋。
卫衣帽子滑落的瞬间，张雅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这个男生皮肤白皙，身材修长，M型刘海下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透露着淡淡的忧伤，勾勒出分明的脸庞。
他拍打衣袖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演奏竖琴，指节分明的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红痕。
他的眼神与张雅相对，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平和的淡然，但张雅读出了他眼中的温柔，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惊喜。
她僵在原地，芝麻饼的甜腻突然堵在喉咙里。
从来没有人能用这种眼神看她——既不是畏惧也不是谄媚，倒像是在博物馆里鉴赏某件稀世藏品。
她不禁有点不知所措，可那个男生仍然在注视她，他的眼神中又浮现出疑问，似乎在等待少女开口。
尴尬的气氛让她的脸颊泛起微红，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还是需要表示点什么。
她平复了一下混乱的心绪，冲男生喊道：“不好意思啦，真的没有看见你在那里。”
张雅的道歉有一点不情愿，身为贵族，自己己经有多久没有道歉了？
她想不起来了，可这时男生开口了："张雅。
"他准确地念出名字的发音，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死水一般的语气却让张雅身体一震，自己可从来不认识这个男生。
就算她在西土城邦鼎鼎有名，但听他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她不明白。
“你就是张氏集团的大小姐吧，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的照片。”
煜看出了张雅的疑惑，“我叫煜，是一名旅行者。”
他站起身，他的体型很瘦削，但至少比张雅高出了一个头。
清秀的脸庞下，蓝宝石般的眼睛微微俯视着她，不知不觉产生了一股压迫的气场。
她有点紧张，在西土，别的平民见到自己都是低声下气，而眼前的男生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毫无惧色，甚至还潜藏着不明觉厉的轻松。
煜突然向前迈步，他明明穿着普通帆布鞋，踩在枯叶上的声响却轻得像猫。
当两人之间只剩半臂距离时，张雅闻到他身上飘来的雪松气息——清冽得让人想起北境永不融化的冰川。
他到底是谁？
张雅呆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气氛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你要打牌嘛？”
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煜变魔术似的从袖口抽出一张黑金卡片，温柔又重新映射在多变的目光上。
陆牌，全大陆最流行的卡牌，也是最受欢迎的娱乐方式。
很多人都会随身携带一套陆牌，因为每个人的陆牌都是量身定做的，越是上层的人物，陆牌的效果就越强力。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张雅眯起眼睛打量起那张泛着金属光泽的卡片，背面蚀刻的荆棘玫瑰纹章让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陆牌，放眼整个西土，能用黑金卡坯的家族不超过..."怕了？
"煜指尖一翻，卡片突然消失不见，"听说大小姐的绯红女爵牌组胜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一个粉色鎏金卡盒在石板上砸出闷响。
"激将法对我没用。
"张雅故意把卡牌摊成扇形，镶着碎钻的卡边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不过，既然你诚心求教..."煜低笑出声，他展开黑色陆牌的动作像猛禽舒展羽翼，六十西张黑金卡牌瀑布般倾泻而出。
张雅瞳孔骤缩——那些牌背面的荆棘玫瑰正在缓慢蠕动，仿佛有生命般缠绕成新的图案。
对方绝对不简单，她想着，自己遇到过的打牌高手也是屈指可数啊。
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久违的、令人战栗的兴奋。
这场突如其来的牌局，可比整个西土城邦的权谋游戏都有趣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