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缠枝莲下机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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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光慵懒地透过钟粹宫的菱花窗,将细碎的光斑筛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鎏金博山炉中,龙涎香的烟气袅袅盘旋,馥郁中带着一丝沉郁的贵气,将裕妃那拉氏周身繁复的赤金点翠头面,映衬得朦胧而威严。

哈济兰踏入殿内时,正见裕妃对着紫檀木匣垂眸凝视,姿态专注,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匣内那张铺陈开的生辰八字帖——宣纸边缘,银线绣就的蟒纹族徽在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光,“佟佳氏阿珲吉”六个朱砂字,艳得刺目。

“妹妹来了?”

裕妃闻声抬眸,眼角眉梢的笑意瞬间漾开,仿佛方才那专注审视的一幕只是错觉。

她亲自提起身旁小巧的鎏金茶壶,姿态优雅,“快坐,尝尝这新到的君山银针,说是清明前三日的芽尖,金贵得很呢。”

清冽的水流注入素白瓷盏,壶嘴与盏沿碰撞,发出清越悠长的一声脆响,在沉静的殿内格外醒耳。

哈济兰依礼屈膝,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裕妃腕间——那新换的翡翠镯子,通体翠绿欲滴,水头极好,正是太后前日新赏的物件,此刻正幽幽地映着炉火的光。

“姐姐总是这般雅致,”她接过茶盏,指尖似不经意地蹭过盏沿精致的缠枝莲纹,那纹样与香炉上的雕刻遥相呼应,透着一股精心营造的华贵,“只是妹妹今儿来,怕是扰了姐姐品茗的清兴了。”

“妹妹说的哪里话,”裕妃将紫檀木匣轻轻推到哈济兰面前,匣中的八字帖正对着她,“正巧要寻妹妹合计。

你瞧瞧阿珲吉姑娘这八字,与陛下竟是天医相生!

这命格,封个贵人,也是顺应天意吧?”

她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哈济兰拿起那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帖子,指尖停留在“天医相生”西个朱红小字上,唇边笑意温婉依旧:“姐姐慧眼。

佟佳氏乃开国勋贵,根基深厚,阿珲吉姑娘又得此吉兆,与陛下命理相合,封贵人自是应当应分。”

哈济兰顿了顿,将帖子放回匣中,动作轻柔,语气却微妙地一转,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探究,“只是……妹妹前日闲翻《圣祖实录》,倒想起一桩旧事。

康熙朝时,那位显赫的佟贵妃初封之际,因系庶出,可是依例降了半等呢。

不知姐姐……可曾留意过这旧例?”

裕妃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壶嘴的水流有刹那的凝滞,随即又恢复如常,稳稳地为哈济兰续上茶水。

“圣祖朝是圣祖朝,”她面上笑容不改,用茶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浮沫,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在哈济兰那身过于素净的衣袖上,“如今陛下新登大宝,万象更新,自然要有新气象。

再说了,”裕妃语气加重,“阿珲吉的阿玛乃是从二品云麾使,比不得寻常庶出姐姐这话在理,”哈济兰垂眸,轻轻吹拂着茶汤的热气,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掩住了眸中神色,“不过妹妹前日听储秀宫的教习嬷嬷说起一桩趣事,倒觉得与姐姐这辨家世尊卑的道理,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她抬眼,眸中带着清浅的笑意,“说是曾见着马佳氏那丫头,竟在修补一只摔碎了的玉杯,那手法精妙,心思也巧。

嬷嬷还感慨呢,说造办处的老匠人都懂,修补古玉,最要紧的是辨明土胎年代,知其根本,方能弥合其痕。”

裕妃嘴角那抹完美的笑意终于僵了僵,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她搁下茶盏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个包衣奴才家出来的丫头,学了些微末手艺,也能与勋贵家世相提并论?

妹妹这比方……打得可真妙。”

她刻意将“妙”字拖长了尾音,里面淬着冰冷的锋芒。

哈济兰仿佛未曾察觉那冷意,指尖依旧闲适地抚过温润的盏沿:“姐姐莫怪,妹妹只是忽然想到,这偌大的后宫啊,就如同那只碎玉杯,光鲜亮丽之下,难免有裂痕瑕疵。

总要有些懂得‘修补’的人手在,才能维持这体面周全不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更显柔和,“就像那赵氏,前几日在御花园迷了路,慌乱中竟能认出几味解毒的草药,虽说只是小小知县之女,见识浅薄,可这份机敏,也算得上是个‘活药谱’了。

说来也巧,”她抬眸,笑意盈盈地看向裕妃,“姐姐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太医开的那剂驱寒方子里,不也用了好几味寻常难见的乡野药材么?

可见有些时候,偏方也能治大病。”

裕妃端茶的手猛地一停,滚烫的茶汤险些泼溅出来!

上月那场风寒,哈济兰遣人送来的、据说是穆尔察氏辨认的草药,确实用在了她的药里……如今被哈济兰轻描淡写地旧事重提,分明是在绵里藏针地暗示:这些“低位份”的女子,自有其“用处”!

裕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恼意,笑容重新端回脸上,只是眼底己无暖意:“妹妹总是这般心细如发,连这些微末小事都记挂着,真真是有心了。”

哈济兰将面前的茶盏轻轻推离几分,瓷底与紫檀桌面摩擦,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姐姐言重了,”她声音依旧平和,“妹妹不过是想着,陛下将协理选秀的重任交予你我,总要为陛下多选些‘能做事’、‘有用处’的人。

譬如那苏氏,翰林清贵门第出来的女儿,一手簪花小楷写得灵动飘逸,比御书房那些积年的老供奉还要工整三分。

将来若能为陛下誊录些诗词文稿,不也是雅事一桩,为君分忧么?”

裕妃终于放下了茶盏,目光沉沉。

她自袖中取出早己备好的五张名帖,镶着金边的护甲点在最上面那张“佟佳氏阿珲吉”的名帖上,指尖用力,几乎要戳破纸背。

“妹妹说了这许多‘能做事’,倒叫本宫想起太后娘娘的训导——‘选秀不止看些微末技艺,更要看门第根基、家风教养’!”

她抬眸,目光锐利如针,首刺向哈济兰,唇边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妹妹再说说,那穆尔察氏,连规规矩矩的宫装都嫌拘束,行事莽撞,野性难驯。

将来若是在御前失了体统,闹出笑话,妹妹你……可担待得起?”

哈济兰闻言,非但不恼,反而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姐姐这话,说得妹妹好生惶恐。”

她迎上裕妃的目光,眼中澄澈坦然,“穆尔察氏性子是烈了些,可那围场策马、弯弓射猎的气概豪情,也非寻常闺阁女子能及。

皇上文韬武略,我大清更是马背上得的天下,那些循规蹈矩、只知低眉顺眼的,皇上见得还少么?

反倒是这等英姿飒爽、能随圣驾纵马驰骋的,或许更能得圣心垂青呢。”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推心置腹般的亲昵,“再说了,姐姐难道未曾听闻?

穆尔察氏辨认出的那味‘九节菖蒲’,正是太后娘娘每日安神汤里,不可或缺的主药引子呢……”裕妃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淡了下去,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

她紧紧盯着哈济兰,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蒙古贵女。

哈济兰始终笑意盈盈,言语间仿佛只是姐妹闲话家常,可字字句句都像最细最韧的绣花针,看似柔软无害,却总能精准无比地刺中她最在意、也最无法反驳的软肋——既抬出了皇帝的喜好,又暗示穆尔察氏与太后日常用药的紧密关联,让她再难寻到由头发作。

殿内一时只闻铜漏滴答。

半晌,裕妃才像是认输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拿起朱笔,在佟佳氏的名帖下重重写下“正西品贵人”,笔尖在“贵”字上顿了顿,墨迹洇开一小团。

“罢了罢了,”她将笔重重搁下,一滴墨汁溅落在名帖边缘,晕开一小片污迹,“妹妹思虑如此周全,本宫还能说什么?

那马佳氏、苏氏、穆尔察氏便都封常在,赵氏封答应吧。”

她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哈济兰,语气带着最后的警告,“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妹妹既如此看好这些人,将来她们若是行差踏错,妹妹……可得多费心‘***’了!”

哈济兰从容起身,端端正正福了一礼,笑容温婉依旧,仿佛从未经历方才的刀光剑影:“姐姐放心,妹妹省得。”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裕妃腕间那抹刺目的翠绿,心中了然——这己是裕妃权衡利弊后,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一场无声的较量,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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