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射进宏远集团企划部的玻璃幕墙，带着一种虚假的暖意，却驱不散格子间里弥漫的沉闷与压抑。
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像一群困兽在做着徒劳的挣扎。
林凡坐在靠窗最角落的位置，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几乎要吞噬掉他最后一点清醒。
连续三天加班到凌晨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坠在他的眼皮上。
他端起桌上早己凉透的廉价速溶咖啡，狠狠灌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勉强将涣散的精神又拽回来几分。
“林凡！
林凡人呢？
死哪去了！”
一声尖锐、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呵斥像根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办公室原本就稀薄的宁静。
所有人的目光，或同情，或麻木，或幸灾乐祸，齐刷刷地投向那个角落。
林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弹了起来，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
“张主管，我在！”
他快步走向声音的源头——主管张强那间半透明的独立办公室。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廉价古龙水和烟草残留的气味扑面而来。
张强西仰八叉地陷在他的高背真皮转椅里，肥硕的身躯几乎要把椅子撑爆。
他油腻的头发紧贴着头皮，一双小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林凡身上来回扫视，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形成两道刻薄的法令纹。
桌上，一份摊开的策划案封面赫然写着林凡的名字。
“看看你做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张强用他那根粗短的手指，重重地戳在策划案上，力道大得仿佛要把纸张戳穿，“狗屁不通！
逻辑混乱！
数据支撑在哪里？
市场分析就是小学生水平！
拿这种东西给我，你是想砸了我们企划部的招牌，还是想砸了我的饭碗？
啊？！”
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咆哮，肆无忌惮地喷溅到案头和林凡的衬衫袖口上。
林凡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份策划案，凝聚了他一周的心血，每一个数据都反复核对，每一个创意点都绞尽脑汁。
就在昨天下午，张强还拍着他的肩膀，假惺惺地说“小伙子有想法，好好干”。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腾的怒火，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张主管，这份策划案的初稿昨天给您看过，您当时说方向没问题，让我再细化一下市场数据部分。
数据支撑和竞品分析在附件三，页码……少给我找借口！”
张强粗暴地打断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筒都跳了一下，“我说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我让你细化，没让你把核心创意都改成一坨屎！
就你这水平，当初怎么进的公司？
真他妈晦气！
明天，不，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一份全新的、能用的方案！
要是再让我看到这种垃圾，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听见没有？！”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再次横飞。
“听见了，张主管。”
林凡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反复碾压后的麻木。
他太熟悉这套流程了——张强的创意枯竭，压榨下属，抢功，甩锅，最后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份策划案的核心思路，明明是上周部门头脑风暴时，张强自己拍着桌子定下的调子！
而现在，它成了林凡“狗屁不通”的罪证。
“滚出去！
看着你就烦！”
张强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随即又像想起什么，脸上挤出一个假得令人作呕的笑容，“哦对了，顺便去趟后勤部，帮我找找三年前集团战略转型期的那份内部会议纪要，下午集团审计那边要用。
记住，是原始存档件！
别拿复印件糊弄！”
林凡沉默地点点头，转身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他仿佛能听到里面传来张强得意的、压低了的哼歌声。
门外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一点，但心头的巨石却压得更沉了。
下班前重做方案？
还要去找三年前的原始会议纪要？
这分明是把他往死里逼。
他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穿过格子间略显凌乱的隔断，望向远处那片被精心打理过的绿植区域。
那里是财务总监办公室的外间。
一个清丽的身影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整个办公区。
柔顺的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天鹅般优雅白皙的脖颈。
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职业套装勾勒出窈窕挺拔的身姿，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场屏障，将周围的喧嚣与浮躁隔绝开来。
那是苏晴，宏远集团的财务总监，也是无数男职员心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冰山女神。
她的专业、高效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让她成了这栋钢筋水泥丛林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林凡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复杂情绪——有对这份美好和强大的向往，有自知之明带来的苦涩，更有被现实反复捶打后的疲惫与卑微。
她是云端皎月，而他，不过是泥泞里挣扎的尘芥。
这巨大的鸿沟，让他连一丝多余的幻想都觉得是亵渎。
他迅速收回目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快步走向位于大楼负一层的后勤仓储中心。
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遥望，不如去应付张强丢过来的下一个麻烦。
负一层的空气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凉和浑浊。
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光线有些惨白，照亮了堆积如山的各种杂物：过期的宣传物料、淘汰的办公桌椅、成箱的打印纸、破损的绿植花盆……灰尘在光柱里缓慢地飞舞。
这里像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充斥着陈旧、废弃和一种被人遗忘的气息。
林凡按照后勤部给的模糊指引，在迷宫般的货架间穿行，寻找着存放“历史文件”的区域。
灰尘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汗水从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留下痒痒的痕迹，混合着灰尘，粘腻得难受。
他解开一粒衬衫扣子，却感觉地下室的沉闷空气并未带来多少缓解。
“啧，又是张扒皮那小子使唤人吧？”
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一堆旧文件夹后面传来。
林凡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正坐在一张嘎吱作响的旧木椅上，手里拿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子。
是仓库管理员徐伯，返聘的老员工，据说在这栋楼里待的年头比很多部门经理都长。
“徐伯。”
林凡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来找三年前的集团战略转型会议纪要原始件，审计那边急用。”
“三年前？
原始件？”
徐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同情，“那玩意儿啊，估计在B区最里面那个犄角旮旯，靠近锅炉房通风口那堆东西里。
年头久了，灰厚得能埋人，又闷又热，平时鬼都不愿意去。”
他指了指一个方向，“小伙子，难为你喽。”
“谢谢徐伯。”
林凡道了声谢，认命地朝徐伯指的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的窒闷难闻。
废弃油墨、受潮纸张、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温度也明显升高，隐约能听到隔壁锅炉房传来的沉闷嗡鸣。
汗珠顺着他的脊背不断滚落，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
在一个堆满破损文件柜和废弃打印机的角落，林凡终于看到了徐伯说的那堆“古董”——几摞几乎顶到天花板的、落满厚厚灰尘的硬壳文件夹和牛皮纸箱。
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灰色雾气。
他叹了口气，卷起袖子，屏住呼吸，开始小心翼翼地搬开上面沉重的杂物。
灰尘立刻像雪崩一样扑簌簌落下，呛得他连连咳嗽，眼前一片模糊。
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就在他费力地搬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柜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一个趔趄，手本能地撑向旁边一个摇摇欲坠的纸箱堆。
哗啦——！
纸箱堆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外力，猛地坍塌下来。
里面的旧文件、报表、废弃文具如同泥石流般倾泻而出，瞬间将林凡的脚踝埋住，扬起的灰尘浓得化不开，像一团灰色的蘑菇云在他面前炸开。
“咳咳咳…！”
林凡被呛得几乎窒息，眼睛火辣辣地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狼狈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驱散眼前的尘埃，脚下用力，想把腿从文件堆里拔出来。
就在这混乱的挣扎中，他的指尖在飞扬的纸屑和冰冷的尘埃里，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件坚硬、冰冷、与周围柔软纸张截然不同的东西。
那触感…温润，细腻，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林凡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忍着呛咳，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和汗水，努力睁开发涩刺痛的眼睛，低头看向自己刚刚触碰到的位置。
在一堆泛黄的会议记录和破碎的塑料文件夹残骸中，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
它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简洁，呈不太规则的圆形，边缘带着天然石纹般的起伏。
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极为内敛的暗沉色泽，像是蒙尘的墨玉，又像是凝固了无数岁月的青铜。
表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污垢，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有刚才被他手指触碰过的一小块地方，隐约透出一丝温润的光泽。
玉佩中心，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难以辨认的刻痕，被厚厚的污垢完全覆盖。
一条同样黯淡无光、看不出材质的黑色细绳，拴在玉佩顶端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上。
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
混在这堆垃圾里，简首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刚才那一下意外的触碰，林凡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这是什么？
谁遗失的？
还是某个废弃物品上的装饰？
林凡满心疑惑。
张强要的会议纪要还没找到，自己却弄得灰头土脸，还发现了这么个古怪玩意儿。
他下意识地弯腰，用指尖小心地拂开玉佩表面厚厚的灰尘，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他的指尖第二次触碰到玉佩那冰冷表面的瞬间——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震颤，毫无征兆地顺着他的指尖，猛地窜入他的手臂！
那感觉，像是一块沉寂了亿万年的寒冰，突然被注入了第一缕电流。
冰冷，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首达灵魂深处的悸动！
林凡浑身剧震，如遭电击！
他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让他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枚其貌不扬的玉佩，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刚才…那是什么？
是错觉吗？
是过度疲惫产生的幻觉？
还是这地下室废弃锅炉的震动传导？
玉佩依旧静静地躺在尘埃和废纸堆里，黯淡无光，死气沉沉，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冰冷触感和诡异的震颤从未发生过。
地下室的灯光惨白依旧，隔壁锅炉的嗡鸣声沉闷如故。
空气里弥漫的灰尘味道依旧呛人。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状。
只有林凡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剧烈的心跳声在死寂的废弃文件堆里如雷贯耳，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冰冷诡异的麻意，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那枚躺在尘埃里的、毫不起眼的玉佩，此刻在他眼中，却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刚刚睁开了一丝冰冷竖瞳的洪荒凶兽。
它是什么？
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像一群困兽在做着徒劳的挣扎。
林凡坐在靠窗最角落的位置，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几乎要吞噬掉他最后一点清醒。
连续三天加班到凌晨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坠在他的眼皮上。
他端起桌上早己凉透的廉价速溶咖啡，狠狠灌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勉强将涣散的精神又拽回来几分。
“林凡！
林凡人呢？
死哪去了！”
一声尖锐、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呵斥像根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办公室原本就稀薄的宁静。
所有人的目光，或同情，或麻木，或幸灾乐祸，齐刷刷地投向那个角落。
林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弹了起来，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
“张主管，我在！”
他快步走向声音的源头——主管张强那间半透明的独立办公室。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廉价古龙水和烟草残留的气味扑面而来。
张强西仰八叉地陷在他的高背真皮转椅里，肥硕的身躯几乎要把椅子撑爆。
他油腻的头发紧贴着头皮，一双小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林凡身上来回扫视，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形成两道刻薄的法令纹。
桌上，一份摊开的策划案封面赫然写着林凡的名字。
“看看你做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张强用他那根粗短的手指，重重地戳在策划案上，力道大得仿佛要把纸张戳穿，“狗屁不通！
逻辑混乱！
数据支撑在哪里？
市场分析就是小学生水平！
拿这种东西给我，你是想砸了我们企划部的招牌，还是想砸了我的饭碗？
啊？！”
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咆哮，肆无忌惮地喷溅到案头和林凡的衬衫袖口上。
林凡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份策划案，凝聚了他一周的心血，每一个数据都反复核对，每一个创意点都绞尽脑汁。
就在昨天下午，张强还拍着他的肩膀，假惺惺地说“小伙子有想法，好好干”。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腾的怒火，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张主管，这份策划案的初稿昨天给您看过，您当时说方向没问题，让我再细化一下市场数据部分。
数据支撑和竞品分析在附件三，页码……少给我找借口！”
张强粗暴地打断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筒都跳了一下，“我说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我让你细化，没让你把核心创意都改成一坨屎！
就你这水平，当初怎么进的公司？
真他妈晦气！
明天，不，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一份全新的、能用的方案！
要是再让我看到这种垃圾，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听见没有？！”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再次横飞。
“听见了，张主管。”
林凡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反复碾压后的麻木。
他太熟悉这套流程了——张强的创意枯竭，压榨下属，抢功，甩锅，最后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份策划案的核心思路，明明是上周部门头脑风暴时，张强自己拍着桌子定下的调子！
而现在，它成了林凡“狗屁不通”的罪证。
“滚出去！
看着你就烦！”
张强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随即又像想起什么，脸上挤出一个假得令人作呕的笑容，“哦对了，顺便去趟后勤部，帮我找找三年前集团战略转型期的那份内部会议纪要，下午集团审计那边要用。
记住，是原始存档件！
别拿复印件糊弄！”
林凡沉默地点点头，转身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他仿佛能听到里面传来张强得意的、压低了的哼歌声。
门外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一点，但心头的巨石却压得更沉了。
下班前重做方案？
还要去找三年前的原始会议纪要？
这分明是把他往死里逼。
他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穿过格子间略显凌乱的隔断，望向远处那片被精心打理过的绿植区域。
那里是财务总监办公室的外间。
一个清丽的身影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整个办公区。
柔顺的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天鹅般优雅白皙的脖颈。
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职业套装勾勒出窈窕挺拔的身姿，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场屏障，将周围的喧嚣与浮躁隔绝开来。
那是苏晴，宏远集团的财务总监，也是无数男职员心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冰山女神。
她的专业、高效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让她成了这栋钢筋水泥丛林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林凡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复杂情绪——有对这份美好和强大的向往，有自知之明带来的苦涩，更有被现实反复捶打后的疲惫与卑微。
她是云端皎月，而他，不过是泥泞里挣扎的尘芥。
这巨大的鸿沟，让他连一丝多余的幻想都觉得是亵渎。
他迅速收回目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快步走向位于大楼负一层的后勤仓储中心。
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遥望，不如去应付张强丢过来的下一个麻烦。
负一层的空气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凉和浑浊。
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光线有些惨白，照亮了堆积如山的各种杂物：过期的宣传物料、淘汰的办公桌椅、成箱的打印纸、破损的绿植花盆……灰尘在光柱里缓慢地飞舞。
这里像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充斥着陈旧、废弃和一种被人遗忘的气息。
林凡按照后勤部给的模糊指引，在迷宫般的货架间穿行，寻找着存放“历史文件”的区域。
灰尘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汗水从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留下痒痒的痕迹，混合着灰尘，粘腻得难受。
他解开一粒衬衫扣子，却感觉地下室的沉闷空气并未带来多少缓解。
“啧，又是张扒皮那小子使唤人吧？”
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一堆旧文件夹后面传来。
林凡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正坐在一张嘎吱作响的旧木椅上，手里拿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子。
是仓库管理员徐伯，返聘的老员工，据说在这栋楼里待的年头比很多部门经理都长。
“徐伯。”
林凡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来找三年前的集团战略转型会议纪要原始件，审计那边急用。”
“三年前？
原始件？”
徐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同情，“那玩意儿啊，估计在B区最里面那个犄角旮旯，靠近锅炉房通风口那堆东西里。
年头久了，灰厚得能埋人，又闷又热，平时鬼都不愿意去。”
他指了指一个方向，“小伙子，难为你喽。”
“谢谢徐伯。”
林凡道了声谢，认命地朝徐伯指的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的窒闷难闻。
废弃油墨、受潮纸张、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温度也明显升高，隐约能听到隔壁锅炉房传来的沉闷嗡鸣。
汗珠顺着他的脊背不断滚落，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
在一个堆满破损文件柜和废弃打印机的角落，林凡终于看到了徐伯说的那堆“古董”——几摞几乎顶到天花板的、落满厚厚灰尘的硬壳文件夹和牛皮纸箱。
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灰色雾气。
他叹了口气，卷起袖子，屏住呼吸，开始小心翼翼地搬开上面沉重的杂物。
灰尘立刻像雪崩一样扑簌簌落下，呛得他连连咳嗽，眼前一片模糊。
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就在他费力地搬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柜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一个趔趄，手本能地撑向旁边一个摇摇欲坠的纸箱堆。
哗啦——！
纸箱堆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外力，猛地坍塌下来。
里面的旧文件、报表、废弃文具如同泥石流般倾泻而出，瞬间将林凡的脚踝埋住，扬起的灰尘浓得化不开，像一团灰色的蘑菇云在他面前炸开。
“咳咳咳…！”
林凡被呛得几乎窒息，眼睛火辣辣地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狼狈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驱散眼前的尘埃，脚下用力，想把腿从文件堆里拔出来。
就在这混乱的挣扎中，他的指尖在飞扬的纸屑和冰冷的尘埃里，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件坚硬、冰冷、与周围柔软纸张截然不同的东西。
那触感…温润，细腻，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林凡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忍着呛咳，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和汗水，努力睁开发涩刺痛的眼睛，低头看向自己刚刚触碰到的位置。
在一堆泛黄的会议记录和破碎的塑料文件夹残骸中，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
它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简洁，呈不太规则的圆形，边缘带着天然石纹般的起伏。
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极为内敛的暗沉色泽，像是蒙尘的墨玉，又像是凝固了无数岁月的青铜。
表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污垢，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有刚才被他手指触碰过的一小块地方，隐约透出一丝温润的光泽。
玉佩中心，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难以辨认的刻痕，被厚厚的污垢完全覆盖。
一条同样黯淡无光、看不出材质的黑色细绳，拴在玉佩顶端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上。
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
混在这堆垃圾里，简首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刚才那一下意外的触碰，林凡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这是什么？
谁遗失的？
还是某个废弃物品上的装饰？
林凡满心疑惑。
张强要的会议纪要还没找到，自己却弄得灰头土脸，还发现了这么个古怪玩意儿。
他下意识地弯腰，用指尖小心地拂开玉佩表面厚厚的灰尘，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他的指尖第二次触碰到玉佩那冰冷表面的瞬间——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震颤，毫无征兆地顺着他的指尖，猛地窜入他的手臂！
那感觉，像是一块沉寂了亿万年的寒冰，突然被注入了第一缕电流。
冰冷，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首达灵魂深处的悸动！
林凡浑身剧震，如遭电击！
他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让他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枚其貌不扬的玉佩，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刚才…那是什么？
是错觉吗？
是过度疲惫产生的幻觉？
还是这地下室废弃锅炉的震动传导？
玉佩依旧静静地躺在尘埃和废纸堆里，黯淡无光，死气沉沉，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冰冷触感和诡异的震颤从未发生过。
地下室的灯光惨白依旧，隔壁锅炉的嗡鸣声沉闷如故。
空气里弥漫的灰尘味道依旧呛人。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状。
只有林凡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剧烈的心跳声在死寂的废弃文件堆里如雷贯耳，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冰冷诡异的麻意，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那枚躺在尘埃里的、毫不起眼的玉佩，此刻在他眼中，却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刚刚睁开了一丝冰冷竖瞳的洪荒凶兽。
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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