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帝王握在袖中的手骤然收紧,殿内龙涎香混着雪水气息,无端生出几分肃杀。
"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付肆慢条斯理展开奏折,眼角余光却死死钉住历铭安发间那支白玉簪——正是三日前太后赏给淑妃的东西。
历铭安垂眸避开那道锋芒:"去看望母后。
"话音未落,手腕己被铁钳般的力道扣住。
付肆倾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帝王耳际:"太后今日一早便去了慈云寺,陛下莫不是记错了?
"琉璃窗外北风呼啸,将历铭安脖颈处的薄毯掀起一角。
八年前那个雪夜突然涌入脑海:他还是蜷缩在冷宫角落的幼童,而付肆带着满身血污踹开宫门,将他裹进染血的披风里。
"从今日起,你是大盛的皇帝。
"少年摄政王眼中跳动着诡异的光,"而我,是你的刀。
"这些年付肆的确成了悬在朝堂之上的利刃。
扳倒权臣、平定藩乱,甚至不惜背负骂名推行新政。
历铭安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何尝不知,那些"摄政王妄图谋反"的传言,都是自己默许御史台放出的。
"陛下就这么盼着我死?
"付肆突然松开手,冷笑如冰。
历铭安这才发现对方指腹布满老茧,虎口处还有道新鲜的伤口,隐约渗着血珠。
"王叔这是何意?
"历铭安后退半步,却被付肆扯住腰带猛地拉近。
玄色大氅将两人裹成一团阴影,付肆滚烫的唇擦过他颤抖的耳垂:"陛下可知,那些刺客...本就是我故意放进宫的?
"窗外惊雷炸响,历铭安瞳孔骤缩。
三日前那场精心策划的刺杀,原是付肆设下的局!
"你以为太后为何突然要将淑妃指给你?
"付肆的声音带着蛊惑,"她想让皇家血脉里,再没有我付家的影子。
"指尖抚过历铭安颈间淡青血管,"可惜啊,陛下早就是我的人了。
"暴雨倾盆而下,将御书房的烛火浇得明灭不定。
历铭安在恍惚间想起那年登基大典,付肆亲手为他戴上冕旒,冰凉的指尖擦过他泛红的眼角。
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这个男人只是想做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明日早朝,"付肆咬着他的耳垂低语,"记得杀了那个提议削我兵权的御史。
"唇齿间带着血腥气,"否则...""否则怎样?
"历铭安突然反客为主,扣住付肆的手腕抵在蟠龙柱上。
少年帝王眼底翻涌着滔天巨浪:"王叔忘了,真正握着刀的人...从来都是我。
"殿外电闪雷鸣,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映在鎏金窗棂上。
付肆望着少年帝王泛红的眼角,突然笑出声来。
这场始于阴谋的相遇,终究要以鲜血为墨,在山河画卷上写下最浓烈的一笔。
"好,"他反手将历铭安压在龙案上,奏折纷飞如蝶,"那便看看,我们谁先死在谁手里。
"雨声渐歇时,历铭安整理着凌乱的衣襟。
付肆倚在窗边把玩着那支白玉簪,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
这场权谋游戏,从来就没有赢家,不过是两个被困在权力牢笼里的人,互相折磨,又互相依存。
晨光刺破云层时,历铭安踩着满地奏折走向乾清宫。
身后传来付肆慵懒的声音:"陛下今日要穿哪件朝服?
臣记得,那件绣着暗纹的玄色龙袍...最衬陛下的血。
"帝王脚步微顿,又继续前行。
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却掩不住风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江山万里,终究是要染尽鲜血才能坐稳。
而他与付肆之间,这场始于权力的博弈,终将以最惨烈的方式,刻进大盛王朝的史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