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缩在出租屋的角落里,数着药片。
白色的小药丸在掌心排成一列。
窗台上的黎星长得很好。
自从那晚发现它会发光后,暮雨每天都会和它说话。
有时是抱怨楼下的房东,有时是回忆小时候的事。
草穗总是安静地听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今天又没找到工作。
"暮雨把一颗药片碾成粉末,撒进花盆里,"便利店老板说我的眼神太阴沉,会把顾客吓跑。
"黎星的叶片在接触到药粉时突然抖了一下,尖端泛起淡淡的蓝色。
暮雨没注意到这个变化,她正盯着手机屏幕——母亲又失联了。
雨滴敲打着窗玻璃,节奏越来越急。
暮雨感到一阵熟悉的窒息感涌上胸口,她急忙去摸药瓶,却发现里面只剩最后一片。
"该死..."她吞下那片药,苦涩的味道在舌根蔓延。
窗外的天空阴沉得可怕,乌云像要压垮整栋楼。
暮雨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她跌跌撞撞地冲向窗户,一把推开——风雨立刻灌了进来,黎星的花盆被吹倒在地,泥土撒了一地。
暮雨跪在地上,看着那些散落的土块和草根,突然笑了,笑声嘶哑。
"连你都活不下去..."她抓起那株狗尾巴草,叶尖的蓝色己经蔓延到了茎秆,"我们果然是一样的。
"暮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抽屉深处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
里面是上周从诊所偷拿的安眠药,蓝色的。
她数了十颗,放在桌上排成一个圆圈。
然后去厨房接了杯自来水,水面还漂浮着铁锈的痕迹。
"结束了。
"暮雨对自己说,伸手去拿那些蓝色药片。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第一颗药时,一道刺眼的绿光突然在房间里炸开。
暮雨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她再睁开时,桌上的药片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手。
一双修长的、半透明的手,正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暮雨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对上了一双翡翠色的眼睛。
"吃这个比较好。
"绿眼睛的主人说。
她另一只手端着盘子,上面是几块烤得有些焦的曲奇饼干。
暮雨这才注意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全身都泛着淡淡的绿光,脖颈后面还支棱着几根没完全化形的草茎。
她的头发像是无数细长的草叶编织而成,在脑后扎成一个乱糟糟的马尾。
"你...是谁?
"暮雨的声音发抖。
女孩歪了歪头,草叶编织的头发沙沙作响:"黎星啊。
"她松开暮雨的手腕,指了指地上打翻的花盆,"你给我的名字,忘了吗?
"暮雨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个自称黎星的女孩蹲下来收拾散落的泥土。
她的动作很轻,每捧起一抔土,指尖就会泛起微光,那些土粒便乖乖地聚拢在一起。
"你...是妖怪吗?
"暮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黎星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是狗尾巴草啊。
因为你每天和我说话,还给我吃那些药片..."她指了指桌上的抗抑郁药,"我吸收了一些你的...用人类的话说,是生命力?
"暮雨这才注意到,黎星半透明的手臂上隐约可见叶脉般的纹路,手腕处还有几处褐色的斑点,像是植物叶片上的病斑。
"那些药..."暮雨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吸收了药性?
"黎星点点头,把重新装好的花盆放回窗台:"所以我才能这么快化形。
不过..."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可能活不了太久。
""什么意思?
""普通狗尾巴草只能活一个季节。
"黎星转身面对暮雨,翡翠色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雨光,"就算吸收了人气,最多也只能活...两百天左右。
"暮雨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看着眼前这个绿眼睛的女孩,突然想起那天在天台上,是这株草救了自己。
而现在,它她居然为了救自己,提前消耗了本就不多的生命。
黎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轻轻拍了拍暮雨的头:"别这副表情啊。
"她的掌心有草叶的粗糙感,"至少现在,我可以给你做饼干吃了。
"说着,她变魔术似的又从背后摸出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加了蜂蜜,对睡眠好。
"暮雨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到掌心。
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那些安眠药呢?
"黎星眨眨眼,张开嘴——她的牙齿间有蓝色的碎屑:"植物的消化系统很厉害的。
"暮雨差点把牛奶喷出来。
她看着这个满嘴药粉还笑嘻嘻的"野草精",心里五味杂陈。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正好落在黎星的头发上,映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在这个潮湿的午后,十九岁的林暮雨第一次觉得,活着也许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