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部秀的解剖刀划开尸体胸腔时,金属碰撞声清脆得不合时宜。
他皱眉看向镊子尖端——那里夹着一枚被福尔马林泡得发白的钥匙。"23号尸体有异常。
"他举起手报告。解剖学教授推了推眼镜走过来,镊子翻动间,
钥匙背面露出刻痕:"捐赠者私人物品,按规定应该取出保存。"教授顿了顿,
"这位捐赠者很特别,是自杀的年轻女性,自愿签署了全身捐献协议。
"渡部秀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她叫什么名字?""片月。
"教授指向解剖台下的储物柜,"她的遗物都在那里。"下课铃响起,同学们纷纷离开。
渡部秀却站在储物柜前,手指悬在锁扣上方。医学生不该对标本产生多余好奇,
但钥匙在他掌心发烫。柜子里只有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发黄的日记本。
扉页上钢笔字娟秀得像是艺术品:"如果有人找到这本日记,请把它交给白穆。当然,
更可能的是它随我一起被切碎、浸泡、分解,就像我从未存在过。
"渡部秀本该将日记交给教务处,但当他翻到第二页时,窗外突然电闪雷鸣。
1945年8月6日的剪报从页间滑落,上面用红笔圈着广岛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
旁边批注:"看啊,这就是爱情的形状。"雨点砸在窗玻璃上,渡部秀读完了第一篇日记。
十六岁的片月描写她如何躲在美术教室,
透过彩绘玻璃看操场上的棒球少年:"他挥棒时衬衫下摆扬起,腰线像被神明亲吻过的弧光。
今天他终于看了我一眼,虽然只是因为我的素描本掉在了地上。"渡部秀的心脏突然抽痛。
他认识那种眼神——初中时坐在他后排的哮喘女孩,也是这样每天在他的橡皮擦上画小星星。
日记本在储物柜放了三年,他是第一个打开的人。-----第二天清晨,
渡部秀翘了生化实验,按日记里提到的地址找到白穆工作的古董店。
推门时风铃惊飞了窗台上的白鸽,柜台后的男人抬头,
镜片后的眼睛让渡部秀瞬间窒息——和片月日记里画的如出一辙。"我来归还片月的东西。
"渡部秀将日记本放在玻璃柜台上。白穆的手指僵在半空。
他今天本应去参加片月逝世三周年祭,却在这个潮湿的早晨收到了她最后的礼物。
"你怎么找到的?"白穆声音沙哑,"医学院应该早就处理掉...""它藏在心脏后面。
"渡部秀不自觉用了专业术语,"像是被人为缝合进去的。
"白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说什么?"力道大得惊人,"片月是服药自杀的,
怎么可能..."渡部秀这才意识到问题。自愿捐献者通常由专门机构处理,
不可能在体内藏物品。除非..."她不是正常死亡。"白穆松开手,
从柜台下取出威士忌猛灌一口,"我一直怀疑是她父亲。那老混蛋酗酒成性,
片月身上总有淤青。"渡部秀看着白穆颤抖的手指,想起日记最后一页的潦草字迹:"白穆,
如果我死了,请把我的骨灰做成烟花。我要在绽放时亲吻全东京的夜空。""要一起查吗?
"渡部秀听见自己说,"我是东大医学部的,可以申请调阅尸检报告。"白穆给他倒了杯酒。
琥珀色液体里,渡部秀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他本该回学校上神经解剖课,
却在这里和一个陌生男人讨论一具女尸的谋杀疑云。最可怕的是,
他迫不及待想再看一眼那具编号23的尸体。-----三天后,渡部秀站在停尸房,
举着紫外线灯照射片月的左肩胛骨。白穆站在他身旁,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看这里。
"渡部秀指向骨面上的细微刻痕,"这些线条太规则了,不可能是自然腐蚀。"白穆凑近时,
发梢扫过渡部秀的耳廓。他突然想起片月日记里的描述:"今天白穆弯腰帮我捡画笔,
后颈的汗珠顺着脊椎滑进衬衫里,我想舔掉那颗水珠。""是字母。"白穆突然说,
"刻的是S...A...K..."渡部秀调整灯光角度,更多刻痕显现出来。
当完整词组浮现时,
白穆猛地后退撞翻了器械架——SAKURA IS MURDERER樱花是凶手。
渡部秀扶住踉跄的白穆,发现这个男人比想象中消瘦。
片月日记里那个在棒球场挥汗如雨的少年,如今指间满是尼古丁的焦黄。
"樱花..."白穆神经质地重复着,"片月母亲叫樱子,
但她十年前就..."解剖室的白炽灯突然闪烁,渡部秀后背窜起寒意。
他想起片月日记里那个总是出现在雨夜的"樱花阿姨",总带着甜腻的和果子来看她,
然后..."你见过她母亲吗?"渡部秀问。白穆摇头:"片月说父母离婚后母亲去了国外。
"他忽然瞪大眼睛,"等等,去年整理遗物时,
有个自称片月姑姑的女人来取东西..."渡部秀的医学直觉警报大作。
他翻出手机里拍的日记照片:"看这段——'樱花阿姨今天又来了,带来沾着糖霜的痛苦。
她说这是妈妈教她的方法,能让女孩子永远纯洁。'"日期是片月死亡前一周。
白穆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冲出门外,渡部秀追着他跑过三条街,最终在片月故居前拦住了他。
那是一栋幽静的和式建筑,门前樱树开得正艳。"就是这棵树!"白穆指着树干上的刻痕,
"片月小时候常在这里等母亲回来!"渡部秀凑近观察树皮上的疤痕,
突然胃部抽搐——那些看似随意的划痕,分明是无数个"SOS"。
地下室窗户突然亮起暖光。两人对视一眼,白穆从花盆下摸出备用钥匙。推开门时,
甜腻的腐香扑面而来,渡部秀立即捂住口鼻——这是福尔马林混着尸蜡的味道。
地下室的景象让渡部秀差点呕吐。整面墙贴满医学解剖图,
中央手术台上摆着完整的人体骨骼标本,头骨天灵盖上刻着"给亲爱的女儿"。
"这不是片月父亲干的。"渡部秀听见自己机械的声音,"是她母亲。
"白穆走向角落的书架,抽出一本相册。泛黄照片里,
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小女孩站在解剖台前,女孩手里拿着人骨拼图。
"片月从没说过她母亲是医生..."渡部秀的视线突然被墙上某张照片钉住。
那是去年医学院开学典礼,他作为新生代表演讲的瞬间。
照片旁贴着详细的时间表和行动轨迹,甚至标注了他常去的便利店。最新一张是上周拍的,
他和白穆在古董店门口交谈。"我们被监视了。"渡部秀声音干涩。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
他转身看见白穆举着手术刀,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对不起。"白穆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
"母亲说得对,你太聪明了。
"渡部秀的医学知识此刻无比清晰——白穆站姿和片月日记里描述的母亲一模一样,
右手小指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就像照片里握解剖镊的女人。"片月"向前走来,
刀反射着月光:"本来想用更温柔的方式的...就像我对那个总打她的酒鬼父亲做的那样。
"渡部秀后退时撞翻标本架,玻璃罐碎裂,某个器官标本滚落脚边。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片月要把钥匙藏进心脏——那不是为了保存日记,
是为了藏住母亲植入的追踪器。"你女儿真的很爱你。"渡部秀艰难地说,"即使到最后,
她刻在骨头上的也不是你的名字。""片月"停住了脚步。
"她写的是'Sakura is murderer'。"渡部秀慢慢向门口移动,
"不是'母亲是凶手'——她在保护你到最后。"女人的刀尖微微颤抖。
渡部秀趁机冲向楼梯,却在最后一阶被拽住脚踝。他摔倒在地,
看见"白穆"的面具在挣扎中脱落,露出底下属于中年女性的狰狞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