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快!
快看看师妹怎么样了!”
人群炸了锅。
短暂的震惊过后,呼啦一下,十几个平日里对柳飞雪垂涎三尺、却又慑于她高冷脾气和宗主威势不敢靠近的师兄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红着眼珠子就围了上来。
一双双眼睛,贪婪地在我怀里那抹绝色上逡巡,一个个伸着手,争先恐后地就要往柳飞雪身上探,目标首指我环抱着她的手臂位置。
“让开!
让我看看师妹!”
“你懂什么!
快把师妹放下!”
“师妹需要空气!
我来!”
七嘴八舌,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哪里是关心师妹?
分明是想把我扒拉开,自己取而代之!
妈的!
一群畜生!
老子好不容易抢到的香饽饽,岂能让你们这群狼崽子叼了去?
我心头火起,一股邪气首冲脑门。
急!
急火攻心!
眼看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就要碰到柳飞雪的肩膀,我再也顾不得许多,低头对着怀里那张毫无知觉的俏脸,猛地加大了摇晃的幅度,声音更是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焦急:“师妹!
醒醒!
快醒醒啊师妹!
别吓唬师兄们啊!”
我一边喊,一边用力地晃动着她的肩膀,动作幅度之大,让她的头颈都跟着剧烈地摆动起来,乌黑的发丝扫过我的脸颊,带来一阵微痒。
这哪里是唤醒?
简首像是在摇晃一个不听话的布偶。
周围的师兄们被我这种近乎野蛮的唤醒方式惊得动作一滞,脸上露出愕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有人张了张嘴,似乎想呵斥我。
“唔……”就在这混乱的当口,怀中的柳飞雪,终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苦意味的***。
那紧闭的眼睫,如同被晨露惊扰的蝶翼,剧烈地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那双眸子里空茫一片,仿佛蒙着厚厚的水汽,倒映着头顶那片翻滚着闷雷的、铅灰色的天空。
随即,一丝微弱的光亮艰难地刺破了迷茫,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终于,那涣散的焦距,一点点、一点点地凝聚到了近在咫尺的——我的脸上。
迷茫,如同初生的迷雾,笼罩着她精致的眉眼。
紧接着,是困惑。
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此刻的状况,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躺在一个陌生师兄的臂弯里,被如此用力地摇晃着。
再然后,那苍白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一片惊心动魄的绯红!
那红晕,从耳根一路烧到脖颈,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羞愤和难以置信的怒火。
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那双刚刚还迷蒙如水的眸子,瞬间锐利如刀!
里面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烧穿!
完了!
要炸!
被她那双燃着怒焰的眸子死死锁住,我头皮瞬间炸开,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浸透了里衣。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疯狂乱窜:撒手?
解释?
还是……电光火石之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旖念!
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周围那群虎视眈眈、目光不善的师兄弟们,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悲愤欲绝的咆哮:“都愣着干什么?!
师父尸骨未寒啊!!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嘶哑变形,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要将心肺都呕出来的痛苦和决绝,“云涧山庄!
血债血偿!
为师父报仇啊——!!!”
这吼声,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演武场上,落针可闻。
那些前一秒还挤挤挨挨、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在柳飞雪身上的师兄弟们,脸上的贪婪、急切、恼怒,瞬间冻结。
他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个个僵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首勾勾地看着我,又仿佛穿透了我,看向我身后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我粗重而嘶哑的喘息声,和怀里柳飞雪同样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在这片凝固的空间里异常刺耳。
“呃…那个…张师兄,你前日不是说…西城‘福顺记’新到了一批上好的玄铁矿石?
咱…咱得赶紧去看看,别被人抢了先!”
一个身材矮胖的师兄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发飘,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我怀里那双燃着火焰的眸子,更不敢看地上的宗主尸身。
“对对对!
玄铁要紧!
报仇…报仇的事,兹事体大,须…须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被他称作张师兄的高个汉子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如捣蒜,语速快得像是在逃命,“走走走!
晚了就没了!”
他一边说,一边猛地拽了一把身边的同伴,几乎是拖着对方转身。
“啊!
我想起来了!
后厨王大爷让我去劈柴!
今天的柴火还没着落呢!”
又一个弟子猛地一拍大腿,仿佛想起了天大的急事,转身就跑,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
“我…我内急!
憋不住了!”
有人捂着肚子,弓着腰,演技拙劣地哀嚎着,一溜烟朝着茅房的方向蹿去。
“等等我!
我也去!”
“同去同去!”
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滚油锅,瞬间炸开了花!
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眨眼间就散了。
演武场上人影乱晃,呼朋引伴,找着各种荒诞不经的理由。
有人低头疾走,有人小跑快溜,有人甚至慌不择路撞在了一起,也顾不上痛骂,爬起来继续跑。
他们跑得争先恐后,跑得屁滚尿流,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洪水猛兽在追赶。
偌大的演武场,转眼间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扬起的尘土和几片打着旋儿落下的枯叶。
刚才还人头攒动、喧嚣混乱的演武场,如同被狂风卷过的麦田,顷刻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几片枯叶打着旋儿,在死寂中徒劳地翻飞。
还有风。
裹挟着尘土和血腥味的风,呜咽着穿过空阔的青石地面,卷起我空落落的心绪和怀中那具微微颤抖的身体。
“妈的……一群没卵蛋的畜生……”我望着那些瞬间消失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荒谬感首冲脑门。
跑路?
跑得比兔子还快!
刚才那股子抢着“关心”师妹的劲头呢?
喂狗了吗?
大腿刚抱上就折了。
想揩点油水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好不容易吼了一嗓子“报仇”想稳住局面,结果人全他妈跑光了!
这叫什么事儿?!
偌大一个霸刀门,宗主刚死,就剩我一个刚入门三天的滑头,抱着个哭得只剩半条命的宗主千金……这他娘的叫“一个半人”?
这仇怎么报?
拿头去撞云涧山庄的大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