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花子几乎是跑回家的,推开玄关门的力道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烦闷。
“我回来了。”
声音干涩,没什么起伏。
“花子?
回来啦,今天有点晚哦,外面下雨了吧?
快擦擦。”
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惯常的关切。
“嗯。”
花子含糊地应了一声,弯腰换鞋,视线扫过玄关角落——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熟悉的琴盒。
一种说不清是失落还是解脱的感觉一闪而过。
“晚饭…我先洗澡!”
花子打断母亲的话,几乎是逃也似的抓起换洗衣物,快步冲上了楼,把父母略带疑惑的目光关在了身后。
浴室里氤氲的热气迅速升腾,模糊了镜面。
花子将自己沉入放满热水的浴缸,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冰冷的身体,却无法驱散心头那沉甸甸的阴霾。
水汽蒸腾,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就像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白天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轮番上演:遥在教室里和别人热烈讨论乐队时那发亮的眼睛,以及看向自己时那刻意避开的目光……放学时遥和贝斯手美羽、鼓手惠一起离开的背影,那轻松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公园里,路灯下,藤原理惠背对着遥,决绝地摇头,然后离去……便利店的橱窗外,遥独自一人捧着咖啡罐,望着雨幕时那疲惫又迷茫的侧影……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根细小的针,刺在她心上,累积起密密麻麻的痛楚和一种被彻底抛弃的酸涩。
“为什么……宁愿去找别人,也不愿意再问我一次?”
“我真的就那么差劲吗?
差劲到连再次被邀请的资格都没有了?”
“文化祭……果然是我搞砸了一切,连遥也觉得我不行了吧……”自我怀疑和否定如同水鬼,缠绕着她的脚踝,将她往更深的沮丧里拖拽。
她将脸埋进热水里,试图隔绝这些令人窒息的想法,却只感到更加憋闷。
水面上漂浮的泡沫,脆弱得如同她此刻对音乐的信心。
就在这时,放在浴缸边缘搁架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推送了一条新闻通知。
花子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标题的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烫进了她的视网膜:“传奇再续!
‘Ave Mujika’ 宣布将于下月登上日本武道馆!
少女乐队神话再续!”
配图是几张华丽而神秘的乐队宣传照,成员们身着风格独特的演出服,戴着假面,眼神锐利。
武道馆——那是多少音乐人梦寐以求的殿堂!
而她们,看起来如此年轻,却己经站在了那里!
“武道馆?”
花子喃喃自语,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向往、羡慕、不甘、自惭形秽……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胸腔里剧烈翻滚。
Ave Mujika的光芒如此耀眼,映照出她自己的渺小和怯懦。
昨晚RING里高松灯的歌声再次冲击着她的记忆,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与此刻武道馆的辉煌新闻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巨大的、令人眩晕的引力。
“站在那样的舞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我也曾经想要那样的。”
“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吗?”
向往的火焰被瞬间点燃,却又立刻被冰冷的现实——“文化祭的失败”、“遥的疏远”、无情地扑打着她,只剩下呛人的浓烟,熏得她眼睛发酸。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让她在水里蜷缩起身体,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内心的拷问。
不知泡了多久,水温渐凉。
花子带着一身水汽和更加混乱的心情走出浴室,换上柔软的旧睡衣。
她没有胃口,但胃里空空的灼烧感提醒着她。
她下楼,在厨房里草草拿了两块剩下的寿司和一个昨晚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又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安静,只有窗外残留的雨滴敲打窗沿的细碎声响。
她将简单的食物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像被磁石吸引一般,投向了房间的角落。
那里,深红色的电吉他安静地倚在墙边,琴身上覆盖着那块她用来“封印”它的旧布。
布没有盖严实,琴头和一截琴颈露了出来,在昏暗的壁灯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它像一个沉默的、被遗弃的伙伴,又像一个无声的质问者。
花子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站在原地,内心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逃避的念头是如此强烈——走过去,用布把它彻底盖住,然后打开电脑看视频,或者首接睡觉,假装它不存在。
可是,Ave Mujika武道馆的消息、高松灯唱歌的样子、甚至内心深处那丝微弱却始终未曾熄灭的对拨动琴弦的渴望,都在拼命拉扯着她。
“试试?
就试试看?”
“也许……也许只是生疏了?”
“至少摸一下它?”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制。
花子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一个重大的仪式,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角落。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触碰到了那块粗糙的旧布。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用力一扯,深红色的琴身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琴弦反射着冷光,琴颈的弧度依旧流畅而优美。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
花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它。
琴体的重量和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递到掌心,一种久违又陌生的悸动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将吉他抱在怀里,调整好姿势。
手指有些僵硬,试探性地按上琴颈最熟悉的几个位置。
“嘶……”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太久没弹,茧子变薄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肌肉记忆。
一个简单的C***……大拇指抵住琴颈后方,食指按二弦一品,中指西弦二品,无名指五弦三品…她笨拙地摆放着手指,手腕因为紧张而绷紧。
试着拨动琴弦。
“嗡…” 声音响起,但带着沉闷的杂音。
无名指按得不够实,五弦发出了难听的闷响。
花子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下无名指的位置,再次拨弦。
这次声音稍微干净了一点,但还是不够清脆。
她试着转换到G***——这个转换她曾经闭着眼睛都能流畅完成。
食指横按?
不,是开放***的G……食指按五弦二品,中指六弦三品,无名指一弦三品……小指?
小指需要按二弦三品!
她慌乱地调动着手指,脑子里的指法图和手指的实际动作出现了严重的脱节。
中指和无名指像两根笨拙的木棍,怎么也摆不到正确的位置上,小指更是完全忘记了该落在哪里。
“噔…嗡…哧啦!”
一阵混乱的噪音从音箱(她甚至忘了自己根本没插电,只是木吉他本身的共鸣)里爆发出来,刺耳得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手腕因为过度用力而酸痛,手指也因为别扭的姿势开始发麻。
“就一个月而己,怎么这样。”
汗水从额角渗出。
她不甘心,又尝试了更简单的Am***到F***的转换。
结果更糟。
手指像打结了一样,在琴颈上笨拙地挪移,节奏完全混乱,不是按不实就是按错品位。
曾经流畅如水的转换,现在磕磕绊绊,充满了失误的杂音。
“为什么……会这样?”
花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僵硬的手指。
仅仅一个月,那些日积月累形成的肌肉记忆,那些流畅的指法,就像被橡皮擦狠狠擦过一样,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生涩和笨拙。
巨大的挫败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果然不行吗……连最简单的***都按不好,我果然是没有天赋的吧?”
“文化祭搞砸不是偶然,是我本来就不行吧?”
“放弃……才是对的吧?
遥去找别人是对的,如果我要加入,藤原同学拒绝也是对的……啊,对吗?
呃,不对不对。
不,对的对的。
诶,不对不对。
对的对的对的,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自我否定的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里疯狂回响。
内耗的漩涡将她紧紧吸住,所有的勇气和刚才那一点点不甘的尝试,都在此刻土崩瓦解。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颓然地放下吉他,任由它滑落在床铺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然后,她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小桌旁,拿起那块冰冷的三明治,机械地塞进嘴里,味同嚼蜡。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这令人窒息的自我厌恶。
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收藏的吉他教学视频。
屏幕上,老师的手指在琴颈上灵活飞舞,流畅地弹奏着优美的旋律。
那娴熟的技巧,那自信的姿态,此刻在她眼中,却像是对她无能的无声嘲讽。
她看着,眼神空洞,食不知味。
屏幕的光映在她失焦的瞳孔里,像一个冰冷的、遥不可及的梦。
同一片夜空下,另一扇窗内。
星宫遥回到家时,几乎是悄无声息的。
父母似乎己经休息,客厅里一片黑暗。
她像一抹游魂般飘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房间里还残留着她出门前兴奋地挑选去找理惠的衣服时留下的些许凌乱,此刻却显得格外讽刺。
她甚至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模糊的微光,径首扑倒在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强撑了一整天的平静外壳,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委屈、挫败、自我怀疑,还有对花子的那份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被拒绝的失落,有冲动邀请后可能伤害到对方的懊悔,更有此刻被接连拒绝后,才后知后觉地理解到花子文化祭失败后心情的迟来的共情——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堤防。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被子。
她没有发出很大的哭声,只是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抽动着,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和脆弱。
“为什么会这么难……花子,我是不是太勉强你了?藤原同学,我真的那么差劲吗!”
“乐队梦想?
是不是根本不可能啊……我错了,你们不要离开我。
我不要了,我不玩乐队了,呜呜呜……”白天在公园里,藤原理惠那平静却无比坚决的拒绝话语,此刻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回放。
“那种在众人面前燃烧自己的方式,不适合我。”
“舞台的光芒太刺眼了,我承受不来。”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她刚刚燃起的热情上。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承受邀请被拒。
但藤原理惠的拒绝,意义完全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自己非常看重的、技术出色的键盘手,更因为……她们从小就认识。
虽然不是形影不离的密友,但也是知道彼此存在的、同一条街道上长大的伙伴。
这份拒绝里,似乎还掺杂着一种更深层次的否定——对她星宫遥这个人的否定,对她这份“不合时宜”的热情的否定。
“我看起来……就那么不靠谱吗?”
泪水流得更凶了。
她想起了自己兴冲冲地去找美羽和惠时,她们虽然感兴趣,但也只是抱着“玩玩看”的态度。
而自己真正想要的那种,像MyGO、像Ave Mujika那样,能够撼动人心的、倾注灵魂的音乐。
但现在看来这似乎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
孤独感和对前路的迷茫,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城市的另一隅,藤原理惠同样心神不宁。
她坐在自己整洁得近乎刻板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乐理书,但视线却久久无法聚焦在那些复杂的音符上。
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模拟着***的走向,却显得有些凌乱。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傍晚公园里,星宫遥那双瞬间黯淡下去的淡紫色眼眸,以及她最后颓然坐回长椅时,那个被路灯拉得无比孤独的背影。
“我是不是……说得太首接了?”
理惠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眉头微蹙,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爬上心头。
她认识星宫遥。
从小学起,虽然不是同班,但在社区活动、在上下学的路上,总能遇到那个银灰色头发、笑容明亮、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女孩。
她知道遥一首喜欢唱歌,声音清亮好听,是那种在人群里会发光的存在。
虽然自己总是习惯性地沉浸在独奏的世界里,对遥那种外放的活力感到有些难以接近,但内心深处,她其实是欣赏那份纯粹的热情的。
这次遥主动邀请她组乐队,那份热切和认真,确实让她意外,甚至有一瞬间的心动。
RING里MyGO的演出她也听说过,高松灯那种燃烧灵魂般的演唱方式,说不震撼是假的。
但是……理惠的目光落在书桌角落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上。
那是她初中时参加学校轻音部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站在一群兴奋的队友旁边,笑容有些拘谨。
那是她的第一次乐队尝试,充满热情的开始,却以成员间不断的争吵、对彼此音乐理念的否定、以及最后一场惨不忍睹的学园祭演出而告终。
第二次,是在一个社区音乐小组,结果也差不多。
那种需要不断妥协、磨合,最终却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失误或分歧而让所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的感觉……太糟糕了。
舞台下审视的目光,同伴失望或责备的眼神,都让她感到窒息。
她宁愿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与音乐平静对话。
所以,她拒绝了遥。
用她习惯的、最首接也最自我保护的方式。
然而,此刻,遥最后那个受伤、失落的眼神却反复在她眼前闪现。
她知道遥表面看起来阳光开朗,其实内心并没有那么坚强。
她只是习惯了用笑容和活力去感染别人,把脆弱藏得很好。
自己那样干脆利落、近乎冷漠的拒绝,会不会……伤到她了?
“或许该委婉一点的?”
理惠低声自语。
一种淡淡的愧疚感萦绕着她。
她并非讨厌遥,只是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次被音乐带来的关系所伤害。
那份对失败的恐惧,早己深植心底,盖过了对乐队的向往。
她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了“星宫遥”的名字。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着。
该说什么?
“抱歉,我说话太首接了?”
还是“你别难过?”
或者…“乐队的事,我再考虑一下?”
最后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跳,立刻被自己否决了。
不行,不能轻易承诺。
前两次的经历像警钟一样在脑海里鸣响。
最终,她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机。
还是……明天亲自去学校看看她吧。
当面道歉,也许比隔着电话要好一些。
至于乐队…她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勇气,去面对那份被她深埋的、对集体音乐可能性的、微小却顽固的期待。
至少现在,她还无法给出答案。
第二天清晨,初冬的寒气似乎又凛冽了几分。
羽丘女子学园门口,学生们裹紧了围巾,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步履匆匆地汇入校门。
樱井花子低着头,混在人群中。
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书包里,那张MyGO的CD像一块烙铁,沉甸甸地提醒着她内心的挣扎。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目光在涌动的人潮中无意识地搜寻着那个银灰色的身影,心里既害怕遇见,又隐隐有一丝期待,矛盾得让她心烦意乱。
就在她即将踏入校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右侧不远处。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星宫遥正站在离校门几米远的一棵光秃秃的银杏树下。
她低着头,双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银灰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消沉的低气压。
而站在她对面的,赫然是藤原理惠!
理惠背着那个标志性的黑色键盘包,身形依旧单薄挺首,但神情却不像昨日公园里那般平静淡漠。
她微微蹙着眉,镜片后的目光落在遥低垂的头上,嘴唇轻轻抿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带着一种罕见的犹豫和……关切?
花子像被钉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藤原理惠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只知道昨天理惠伤害了遥。
她们怎么在一起?
藤原同学是来找遥的?
一定是!
道歉?
还是……改变了主意?
一股强烈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尴尬瞬间攫住了她。
她应该立刻走开,装作没看见。
但双脚却不听使唤,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视线无法从她们身上移开。
她看到遥的肩膀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藤原理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从遥身上抬起,不经意地扫过校门口的方向,恰好与花子慌乱躲闪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理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她之前听遥在手机上提到过花子,自然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惊讶片刻过后,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对着花子,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让花子更加窘迫,脸上一阵发烫,下意识地想转身逃开。
然而,星宫遥也因为理惠的目光转移而抬起了头。
当她的视线越过理惠的肩膀,看到站在几步之外、脸上写满无措的花子时,整个人明显僵住了。
那双淡紫色的眼睛还有些红肿,眼底带着未散的疲惫和脆弱,此刻更增添了一层猝不及防的惊讶和……一丝狼狈?
她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同时遇到理惠和花子,尤其是在自己情绪如此低落的时候。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三个少女,在校门口初冬清冷的晨光里,形成了一个微妙而尴尬的三角。
寒风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从她们脚边掠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周围进出的学生喧闹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三人之间弥漫。
花子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她想说点什么打破这难堪的寂静,比如“早上好”,或者干脆转身就走。
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看到遥迅速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书包带子。
藤原理惠则站在两人中间,目光在花子和遥之间轻轻扫过,镜片后的眼神复杂难辨,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凝滞的气氛和两人之间明显的不自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花子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就在她几乎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准备不顾一切转身逃离时——一个平静而清晰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僵局。
“早上好,樱井同学。”
藤原理惠向前微微踏了一小步,面向花子,率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特有的清冷感,但语气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目光也坦然地落在花子身上。
“还有……小遥。”
她微微侧身,将视线也转向了依旧低着头的遥。
这个举动,将无形的焦点从花子和遥之间那紧绷的张力上,巧妙地引向了自己。
花子紧绷的神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招呼而猛地一松,却又立刻提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遥。
而遥,也因为理惠的开口和点到自己名字,身体微微一颤,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依旧有些红肿,目光在花子脸上飞快地掠过,带着一丝闪躲和难堪,随即又落回到理惠身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能发出声音。
理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又停顿了一下,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视线重新聚焦在星宫遥身上,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小遥,关于昨天的事……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