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淑仪女士的各项生命体征正在不可逆地衰竭。”
“根据我们的临床模型预估,剩余时间,可能不足一个月。”
冰冷的词句像一颗颗钢钉,砸进苏蔓的耳膜,将她钉死在医院走廊惨白的墙壁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视野里,主治医生张毅合上病历夹的动作被无限放慢,那张开合的嘴唇,像一个宣判***的黑洞。
一个月。
二十九天。
七百二十个小时。
时间的刻度,从未如此锋利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苏蔓扶着墙,几乎站立不稳。
她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望着躺在里面的母亲陈淑仪。
无数管线连接着那个曾经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瘦弱身躯,仪器上跳动的绿色波纹,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父亲早逝,是母亲一个人,踩着缝纫机,一针一线地把她抚养长大,供她读完名校,送她进入这座繁华都市最光鲜的写字楼。
而她呢?
苏蔓想起自己升职那天,兴冲冲地打电话回家报喜,电话那头的母亲,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蔓蔓啊,真棒。
妈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忙你的,不用总惦记我。”
她信了。
她沉浸在无尽的工作、报表和会议里,用“我要给妈妈更好的生活”这样的借口,一次次推迟回家的日期。
直到半个月前,接到邻居的电话,她才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疯了一样赶回家。
打开门,看到的是倒在客厅冰冷地板上的母亲。
送医,检查,确诊。
一种罕见的遗传性衰竭症,医学文献里只有寥寥数笔的记载,无药可医。
昏迷前,母亲最后一次抓住她的手,眼神已经涣散,嘴里模糊地呢喃着。
“蔓蔓……别……别像妈一样……忍……忍一辈子……”忍什么?
忍了一辈子什么?
这句话,成了苏蔓心中最深、最痛的一根刺。
她总以为时间还很长,长到她可以赚够了钱,买一套带花园的房子,让母亲安享晚年。
她以为的“以后”,原来根本就不存在。
愧疚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
如果能有更多时间……如果能把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换成时间,给妈妈……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疯长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