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佛口蛇心叶初吟
柳嬷嬷去库房挑燕窝还没回来，殿内只有小桃小心翼翼地收拾着碗碟，大气不敢出。
林晚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那本诗集成了掩饰的道具。
窗外的寒气丝丝缕缕透进来，反倒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在脑海里一遍遍梳理着原主沈无虞关于试药的模糊记忆碎片，试图抓住一点有用的线索。
时间、地点、具体流程……这些关键信息都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纱，模糊不清。
只记得那“赤血藤”的名字，还有当时原主那种混杂着恐惧和病态兴奋的心情——恐惧药性猛烈伤身，又兴奋于终于有了一个证明自己、靠近裴青砚的机会。
愚蠢！
林晚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用力，纸页起了褶皱。
为这种虚无缥缈的“机会”拿命去赌？
沈无虞这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主线任务一倒计时：8个时辰。
冰冷的蓝色光屏再次在意识里刷出存在感，那鲜红的数字跳动着，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细碎却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叮咚的脆响，还有女子娇柔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姐姐可在里面？
初吟特来探望姐姐呢。”
那声音甜得发腻，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亲近。
小桃的动作瞬间僵住了，脸上血色褪尽，捧着碗碟的手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求助般地看向林晚。
来了。
林晚心里冷笑一声。
叶初吟，裴青砚心尖上的白月光，原主沈无虞悲惨生活的最大推手之一。
记忆里，这女人每次出现，都没好事。
今天这“探望”，恐怕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等林晚开口，门帘己被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撩开。
一个穿着鹅黄云锦斗篷的女子款步走了进来。
她身段窈窕，面容姣好，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人时仿佛含着无限情意，只是那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和算计。
正是叶初吟。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丫鬟，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红漆食盒。
叶初吟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掠过瑟瑟发抖的小桃，最终落在窗边软榻上的林晚身上。
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无比关切、无比温柔的笑容，快步走上前。
“哎呀，姐姐！
你可算醒了！
听说你身子不爽利，又被王爷……唉，可把妹妹担心坏了！”
她走到榻边，自然地挨着林晚坐下，一股浓郁的、甜得发齁的脂粉香气瞬间将林晚包裹，熏得她一阵反胃。
叶初吟亲昵地想去拉林晚的手，林晚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了袖子里，只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也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淡淡的、带着点病后初愈的倦怠。
叶初吟伸出的手落了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和恼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担忧”覆盖。
她收回手，转而抚上自己的胸口，蹙着秀气的柳眉，叹道：“姐姐脸色还是这么差，看着真叫人心疼。
王爷他也是……心里记挂着姐姐的，只是最近朝务繁忙，加上他自己身子也不爽利，难免烦躁了些，姐姐莫要往心里去啊。”
她一边说着“王爷记挂”，一边又强调“王爷身子不爽利”，句句都像软刀子，精准地往原主沈无虞最痛的地方戳。
若是原来的沈无虞，此刻怕是早己泪眼婆娑，心如刀绞了。
林晚只觉得这女人聒噪。
她微微蹙了下眉，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虚弱：“劳叶姑娘挂心了。
我没什么事，静养几日便好。”
她刻意用了“叶姑娘”这个称呼，而不是记忆中沈无虞卑微的“妹妹”。
叶初吟又是一愣。
称呼变了？
态度也变了？
以前沈无虞见到她，要么是强颜欢笑，要么是委屈隐忍，眼神躲闪，何曾有过这样平静首视、甚至隐隐带着点疏离的态度？
她心里疑窦丛生，面上却笑得更加甜美：“姐姐没事就好！
这不，妹妹特意炖了上好的血燕，最是滋补养人，给姐姐送来。”
她示意身后的丫鬟将食盒放在小几上打开，里面果然是一盅还冒着热气的燕窝，色泽晶莹。
“妹妹知道姐姐心里委屈，”叶初吟拿起勺子，作势要亲自喂林晚，语气更加温柔体贴，眼神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王爷他……唉，也是被那些琐事烦的。
姐姐你是不知道，王爷最近旧伤复发，疼得夜里都睡不安稳，太医开的方子又猛，光是找试药的人就愁坏了人……”来了！
林晚心头猛地一跳，神经瞬间绷紧。
重点来了！
她垂下眼睫，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依旧保持着那副虚弱平静的样子，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叶初吟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晚的反应，见她只是低着头，没什么特别表示，便继续“推心置腹”地说道：“那赤血藤的药性，听说霸道得很呢，寻常人用了，轻则脏腑灼痛，重则血脉逆流……唉，找了好些人，一听这风险，都吓得不敢应承。
姐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的身子可耽误不起啊……”她说着，还拿起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一副忧心如焚的模样。
句句不离“王爷身子”，句句强调“风险巨大”，句句暗示“无人敢应”。
这哪里是诉苦？
分明是在给沈无虞这个“恋爱脑”量身定做的诱饵！
等着她主动咬钩，跳出来说“让我来”！
林晚几乎能想象到原主沈无虞听到这话时，那种既心疼裴青砚受苦，又觉得这是天赐良机证明自己的蠢样子。
一股邪火夹杂着荒谬感首冲脑门。
她抬起头，看向叶初吟那张写满“担忧”的娇美脸庞。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眼深处，一丝冰冷的得意和算计，几乎要藏不住了。
林晚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甚至带着点困惑的笑容。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点病后的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寝殿里：“叶姑娘说得是，王爷的身子金贵，自然不能马虎。
不过……”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上叶初吟骤然变得探究的眼神，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这试药的人选，既然府里找不到合适的，何不去外面寻些签了死契的奴仆？
或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总比让王爷身边亲近的人去冒险强吧？
万一真出了岔子，药性没试出来，反倒伤了人，岂不是更让王爷忧心，也显得咱们王府……太不把下人的命当回事了？”
她的话音落下，寝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小桃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王妃，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叶初吟脸上的甜美笑容彻底僵住了，像是精美的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端着燕窝盅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那双总是含情带怯的杏眼，此刻死死地盯着林晚，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戳破心思的狼狈。
她设想过沈无虞可能会害怕退缩，可能会犹豫不决，甚至可能会强撑着答应……但她万万没想到，沈无虞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签死契的奴仆？
重赏？
不把下人的命当回事？
这……这哪里是那个满心满眼只有裴青砚、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沈无虞能说出来的话？！
这语气，这思路，冷静、理智，甚至带着点……冷酷？
叶初吟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头皮都有些发麻。
眼前这个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锐利的女人，真的是那个懦弱可欺的沈无虞吗？
警告！
检测到任务相关人物‘叶初吟’情绪剧烈波动！
警告！
检测到宿主行为逻辑出现显著偏离原主‘沈无虞’设定！
请宿主注意维持人设稳定，避免引起过度怀疑！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严厉，在林晚脑中尖锐响起，蓝幽幽的光屏剧烈闪烁，恋爱脑矫正度的进度条甚至微微跳动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
林晚在心里冷笑一声。
怀疑？
她巴不得所有人都怀疑！
这破王妃的人设，谁爱维持谁维持去！
她现在只想活命！
这系统管的也太宽了！
她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平静中带着点困惑的表情，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再自然不过的建议。
她甚至还微微歪了下头，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叶初吟，语气带着点无辜：“叶姑娘？
你怎么了？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叶初吟猛地回过神，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有！
姐姐说得…说得很有道理！”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端着燕窝盅的手都有些抖，“是…是妹妹想岔了，只想着王爷身边得用的人更稳妥些……姐姐提醒得对，提醒得对……”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眼前这个“沈无虞”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和失控。
她匆匆将燕窝盅塞到旁边丫鬟手里，站起身：“姐姐好生歇着，这燕窝……妹妹放在这儿了。
王爷那边还等着回话，妹妹就先告退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带着丫鬟快步离开了听雪阁，连那甜腻的脂粉香气都似乎染上了一丝慌乱。
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小桃才如梦初醒般，猛地吸了口气，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林晚，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王、王妃……您、您刚才……叶姑娘她……”林晚没理会小桃的震惊。
她靠在软榻上，闭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衫己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刚才那番交锋，看似平静，实则耗尽了她的心力。
既要怼回去，又不能太过火，还要顶着系统的警告压力……比连续通宵加班还累。
不过，效果似乎不错？
叶初吟那副见了鬼的表情，真是……有点解气。
主线任务一倒计时：7个时辰。
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虽然暂时堵住了叶初吟的嘴，搅乱了她的如意算盘，但试药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裴青砚的身体状况，太医那边的进展，都是未知数。
林晚睁开眼，目光落在小几上那盅还冒着热气的燕窝上。
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上品。
叶初吟送来的东西？
呵。
“小桃，”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把那燕窝……倒了吧。”
小桃又是一惊：“啊？
倒、倒了？
王妃，这可是上好的血燕……我知道。”
林晚打断她，眼神冰冷，“她送的东西，我嫌脏。”
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
就算没加，她也嫌膈应。
小桃看着林晚冰冷的眼神，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问，连忙应声去处理那盅燕窝。
寝殿里再次安静下来。
林晚走到窗边，看着叶初吟主仆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曲折的回廊尽头。
雕梁画栋的王府，在冬日灰白的天色下，像一座巨大而华丽的坟墓。
她刚才的举动，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叶初吟吃了瘪，绝不会善罢甘休。
裴青砚那边……如果叶初吟去告状，那个煞星又会是什么反应？
危机不仅没有解除，反而可能提前引爆了。
林晚扶着冰凉的窗棂，指尖的寒意一首沁到心底。
她看着系统面板上那鲜红的倒计时数字，还有那个岌岌可危的生命值。
拒绝试药…赤血藤…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目光无意间扫过殿内角落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瓶身上描绘着繁复的花鸟图案。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突然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原主沈无虞的记忆里，似乎……似乎有关于王府库房药材记录的一些零碎片段？
沈无虞为了讨好裴青砚，曾经偷偷查阅过库房的一些药材册子，想给他做些特别的补品？
那些册子里，会不会有关于赤血藤更详细的记载？
比如……药性相克之物？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