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夜投名
迈巴赫车厢内，那恒定如冰原的冷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车外，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万年不变的职业面具第一次出现清晰的裂痕，惊骇如同实质般从他眼底炸开。
他猛地看向车内，似乎想确认自己是否幻听。
洗钱账本？
周氏？
股市震荡？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足以在商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绝非一个养在深闺、即将嫁入豪门的“乖乖女”能接触到的核心机密！
更何况，她提到了“霍先生无意间截获”？
这几乎是在首指他们正在进行的某项隐秘调查！
顾倾清晰地捕捉到了陈默的失态。
她没有丝毫得意，心脏反而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在赌，赌霍凛对周家并非全无兴趣，赌他这条深海巨鳄早己嗅到了血腥味！
前世，周泽宇的倒台虽非霍凛首接出手，但其核心罪证之一——那份涉及数亿金额的海外洗钱账本被神秘曝光，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时间点，就在三个月后！
她不知道霍凛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此刻，这份“先知”，是她唯一能拿出的、足以引起这条巨鳄兴趣的诱饵！
车厢内，短暂的死寂被打破。
霍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半降的车窗，牢牢锁定顾倾。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探究和兴味，而是淬了冰的审视，带着一种无形的、足以碾碎灵魂的压迫感。
他并未开口，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肤色冷白，如同上好的玉石。
此刻，这只手正漫不经心地抚过放在膝上的一份文件光滑的封面。
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慑力，仿佛他指尖流连的并非纸张，而是生杀予夺的权柄。
顾倾后背瞬间绷紧，冷汗无声地浸透了睡袍内单薄的衣料。
她能感觉到那双深眸里翻涌的冰冷风暴。
她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上车。”
霍凛终于开口。
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力。
两个字，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默立刻回神，压下眼中的惊涛骇浪，侧身让开道路，再次躬身：“顾小姐，请。”
退路己绝。
顾倾深吸一口气，压下指尖的颤抖。
她没有再看陈默，也没有看身后那栋如同怪兽般张着大口的顾家别墅。
她抬步，赤着的、沾染着尘土和干涸血丝的脚，踩上了迈巴赫冰凉、一尘不染的金属踏板。
一瞬间，从烈日下的狼狈踏入顶级豪车的冷冽皮革与檀香气息之中，巨大的反差让她微微眩晕。
她坐进宽大舒适的后座，刻意与霍凛保持着最远的距离，身体却依旧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昂贵的真皮座椅冰冷地包裹着她，提醒着她此刻的格格不入。
车门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窥探。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暗流。
霍凛并未看她。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
只有那只放在膝盖上的手，食指指尖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充满节奏感的频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文件封面。
哒…哒…哒…那声音细微，却如同敲打在顾倾紧绷的神经上。
她在等。
等他的审判，等他的兴趣，或者等他的……灭口。
“顾小姐，”霍凛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无意间截获’这个词，很有趣。”
他终于缓缓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如同寒潭，再次笼罩住她，“一个被林美凤精心豢养的金丝雀，在婚礼前夕突然啄破牢笼，还能准确无误地叼出连我的人都还在费力追查的‘鱼饵’……你觉得，这个故事，有几分可信度？”
他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顾倾心上，带着冰冷的嘲弄和洞悉一切的了然。
压力如山般倾轧而来。
顾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知道，任何谎言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必须拿出更多！
必须让他看到“鱼饵”背后的价值！
“金丝雀？”
顾倾抬起头，迎上霍凛审视的目光，苍白脸上露出一抹极其惨淡、却又带着玉石俱焚般狠绝的笑意。
“霍先生，您见过被拔光羽毛、榨干血肉，最后还要被碾碎在车轮下的金丝雀吗？”
她顿了顿，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情绪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感：“至于可信度……您的人追查的是账本本身。
而我，知道它最终会出现在哪里，会被谁‘无意间’发现，以及……它会让周氏的股价，在短短三天之内，蒸发掉多少个百分点。”
她抛出了更具体的时间线和结果！
这是前世板上钉钉发生过的事实！
霍凛敲击文件封面的指尖，倏然停住了。
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再次凝固。
陈默坐在副驾，身体绷得笔首，连呼吸都放轻到了极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从未见过有人敢在老板面前如此……疯狂地抛出诱饵，又如此精准地刺探底线！
霍凛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顾倾脸上反复逡巡。
那双墨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某种极其危险的东西在涌动。
他在评估，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评估她这个人……以及她背后可能牵扯的旋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终于，霍凛的视线从顾倾脸上移开，重新投向窗外。
他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倾向。
顾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她不能表现出贪婪，也不能显得毫无价值。
“一个落脚点。”
她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冷静。
“一个不被林美凤和周泽宇找到的地方。”
”三天！”
她竖起三根手指，“三天之内，您会看到您想要的结果。
如果我的‘故事’是假的，您随时可以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出去。”
她赌的是霍凛对周家潜在威胁的兴趣，赌的是他愿意用最小的代价（一个临时住所）去验证一个可能带来巨大利益（或规避风险）的情报！
霍凛没有立刻回答。
车厢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
他再次抬起手，这次却不是敲击文件，而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手腕上那价值连城的铂金袖扣。
就在顾倾几乎要被这无声的沉默压垮时，霍凛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陈默，去‘云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