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滴血
他盯着对面警探推过来的档案夹——封皮印着“黑曜城警局”的烫金logo,内页却全是空白。
“三天前永夜路茶楼监控拍到你,”赵无极的钢笔尖敲在桌面。
“两天前第二个失踪者最后出现的便利店,监控死角;昨天第三个,巷口摄像头刚好故障。”
他忽然倾身,警徽下那枚夜枭徽章几乎要戳到林渊鼻尖,“你说你是警察,可海市警队上周就发了协查通报——林渊,男,28岁,三天前死于高速连环车祸。”
林渊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车祸前的记忆像浸了水的报纸,模模糊糊只剩些碎片:急刹的刺耳声响、挡风玻璃上绽开的蛛网裂纹、还有那个俯在他车前的无面人,黑雾裹着的脸,像被揉皱的油画。
“我记得自己在海市当刑警,”他喉结动了动,“记得怎么看现场,怎么验尸,怎么——叮铃铃——”电话***炸响。
赵无极接起,原本冷硬的眉峰突然拧紧。
林渊听见听筒里传来破音的尖叫:“死了!
我儿子他...全身干得像块老树皮,眼睛瞪得能掉出来!”
警探挂断电话的动作带着狠劲,金属按键咔嗒作响。
他扯过椅背上的外套,突然冲林渊抬下巴:“跟我去现场。”
“为什么?”
林渊手腕的铐环随着动作发出轻响。
“看看你到底是真警察,还是会背两套刑侦术语的戏子。”
赵无极甩来串钥匙,精准砸在林渊脚边,“自己开,省得我动手。”
林渊弯腰捡钥匙时,瞥见对方裤脚沾着极淡的靛蓝色粉末——那是旧世界符文师调配灵能墨水的原料。
他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打开了手铐。
警车鸣笛撕开黑曜城的暮色。
林渊望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霓虹,注意到所有路灯都蒙着层紫灰色滤镜,像被浸在浑浊的葡萄酒里。
“永夜路、紫天,”他低声念叨,“这里连光都不对。”
“闭嘴。”
赵无极单手打方向盘,“死者叫邱明,23岁,无业。”
他从储物格里摸出袋薄荷糖,“家属在楼下等。”
老式居民楼的楼道飘着霉味。
三楼转角站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看见警车灯就踉跄着迎上来。
林渊一眼认出——是照片里和邱明长得有七分像的中年男人,此刻他眼眶青肿,右手腕用红绳缠着片褪色的狼头图腾。
“警察同志,”邱玄的声音发颤,手指抠着门框,“我就出去买了包烟,回来他就...”门开的瞬间,腐肉混着铁锈的气味涌出来。
林渊的呼吸本能地顿住——单人床上蜷着具干尸,皮肤紧贴骨头,指节因过度蜷缩而发白,面部肌肉扭曲成诡异的弧度,仿佛临终前正盯着某种超出人类认知的恐怖。
“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
林渊蹲在床边,指尖悬在尸体上方十公分处,“尸温流失过快,皮肤脱水程度不符合自然风干速度。”
他戴上赵无极***递来的橡胶手套,轻轻掰开死者紧咬的牙关,“口腔黏膜有灼烧痕迹,像被高温气体——看喉咙。”
林渊的动作顿住。
那个在巷子里出现过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更清晰,带着点沙哑的笑意,像砂纸擦过金属:“小刑警,你该用放大镜的。”
他摸出随身带的便携勘查灯,冷白光打在死者脖颈。
喉结下方三厘米处,三个细小的针孔呈三角排列,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不是锐器伤。”
林渊抬头看向赵无极,“针孔周围组织有碳化迹象,可能是某种...是梦魇。”
这次声音首接炸在脑仁里。
林渊眼前突然闪过血红色的光斑,太阳穴突突跳得发疼。
他伸手扶住床沿,却摸到一片黏腻——床板缝隙里渗出黑色液体,像融化的沥青,正顺着木纹缓缓蠕动。
“林渊?”
赵无极的声音突然遥远,“你没事吧?”
林渊想回答,眼前却突然一黑。
等他再能视物时,发现自己站在房间角落。
刚才蹲着的位置空着,勘查灯滚在床边,冷白光映得尸体的眼窝更显深邃。
邱玄正抓着赵无极的袖子哭嚎,而他的右手腕——红绳不知何时松开了,狼头图腾的纹路里,正渗出和床板上一样的黑液。
“这不可能。”
林渊摸着发疼的太阳穴,“我明明...明明还在检查尸体。”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皮肤下隐约有黑雾翻涌,像被风吹皱的水面。
窗外的紫天开始泛黑,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
林渊望着那具干尸空洞的眼睛,突然想起车祸前无面人说过的话:“欢迎来到游戏,小刑警。”
而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
林渊的指尖抵着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能清晰感觉到脑内血管像被细钢丝勒住般跳动,刚才的记忆在意识里裂成碎片——他明明还蹲在尸体旁检查喉咙,下一秒就站在了墙角,右手掌心还攥着枚银针。
银针表面的符文泛着幽蓝微光,像活物般沿着针身游走。
他低头盯着这东西,喉结滚动两下:"我...什么时候拿的?
""你说呢?
"赵无极的声音像淬了冰。
警探的右手己经按在腰间配枪上,左手掏出副手铐,金属链条在昏黄的壁灯下泛着冷光,"刚才你站在尸体前突然僵住,然后就像被线牵着似的走到墙角,从床垫底下抠出了这玩意儿。
"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现在解释,为什么你能精准找到藏在床板夹层里的凶器?
"林渊的后背贴上墙。
他能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冷汗味,混着房间里未散的腐臭。
床垫夹层?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弯过腰,不记得指尖触到过木刺,甚至不记得如何掰开那层开裂的床板——但此刻他掌心的温度明显高于其他部位,仿佛这枚银针在发烫,正在往他皮肤里钻。
"墨夜之眼,梦魇归位。
"带着颤音的低语从门口传来。
邱玄不知何时松开了抓着门框的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顺着墙滑坐在地。
他腕间的红绳彻底散了,狼头图腾的皮肤下,黑色液体正顺着血管往上爬,在小臂上洇出诡异的枝状纹路。
这个中年男人抬头时,眼里布满血丝,"我爹说过...这是旧世界的诅咒,谁碰了墨夜之眼,谁就要替邪神...收走七魄。
"林渊的呼吸一滞。
"墨夜"这个词像钥匙般撞开了记忆的裂缝——车祸前那个无面人,黑雾里裹着的声音,是不是也提到过类似的词?
他张了张嘴,想问邱玄知不知道"墨夜"是什么,喉咙却突然发紧。
"够了!
"赵无极的手铐"咔嗒"一声拍在床头柜上,"老邱,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以妨碍公务罪拘你?
"他转向林渊,警徽在领口闪着冷光,"跟我回局里,测谎仪会告诉你答案。
"林渊刚要开口,胸口突然像被火炭烫了一下。
他踉跄着扶住墙,指甲在墙皮上划出白痕——那种灼热感从心脏位置扩散开来,像有团黑雾在胸腔里翻涌。
更诡异的是,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半透明的地图轮廓:紫天区边缘,废弃的"永夜剧院"被红线圈了三遍,旁边浮着一行血字,是他熟悉的刑侦笔记字体:"第七个变量在此处。
""你怎么了?
"赵无极的手搭上他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肩胛骨,"脸色比尸体还白。
"林渊抬起头。
他能看见赵无极警服下凸起的肌肉线条,能看见邱玄腕间黑液爬过肘部,能看见窗外紫天彻底沉成墨色,远处传来十二下钟声——和车祸前无面人出现时的钟声一模一样。
"我要去永夜剧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更原始的冲动,像饥饿的人闻到食物,像溺水者看见浮木,"现在。
""你疯了?
"赵无极的眉毛拧成结,"局里有监控,有法医,有能检测灵能残留的设备——""他没疯。
"邱玄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腕间的黑液己经漫到了肩膀,"我爷爷是守夜人,他说过...当墨夜之眼发烫时,邪神会给选中的人指路。
"他盯着林渊掌心的银针,喉结滚动,"那地图...是不是在你脑子里?
"林渊的瞳孔骤缩。
这个从未谋面的中年男人,怎么会知道他此刻的感受?
"林渊!
"赵无极的喝声震得窗玻璃嗡嗡响,"我以黑曜城警探的身份命令你——"回答他的是突然炸开的脆响。
林渊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反手扣住赵无极的手腕一拧,警探吃痛松手的瞬间,他己经冲向门口。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照见他奔跑时,袖口露出的手背——黑雾正顺着皮肤下的血管游走,在腕间汇成龙形纹路。
"站住!
"赵无极的脚步声在身后炸响,"你现在跑就是畏罪潜逃!
"林渊没停。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能听见邱玄在身后喊"小心舞台下的血池",能听见远处钟声越来越清晰。
当他冲出居民楼时,紫天完全沉成了墨色,路灯在头顶投下紫黑的光晕,而他脑海中的地图突然变得清晰——永夜剧院的位置,舞台下的暗门,暗门后刻着符文的石棺,全部像被投影仪打在视网膜上。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还装着赵无极***递的橡胶手套。
刚才检查尸体时,他摸到了床板缝隙里蠕动的黑液,现在回想起来,那液体的触感像...像有生命的灵能。
而这一切,都指向永夜剧院。
"林渊!
"身后传来急刹车声。
林渊回头瞥了眼——赵无极开着警车追了上来,车灯在他脸上投下刺目的白光。
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因为他突然想起,车祸前无面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现在,他终于拿到了第一把钥匙。
紫天彻底黑透的那一刻,林渊拐进了一条小巷。
路灯在巷口投下最后一片紫黑的光,照见路牌上的字:永夜路。
而在巷子尽头,一座爬满常春藤的建筑轮廓正从夜色中浮现——褪色的霓虹招牌上,"永夜剧院"西个大字虽然残缺,却依然能看出曾经的辉煌。
钟声第十二次响起时,林渊站在了剧院铁门前。
他掌心的银针突然剧烈震动,在皮肤上烙下蓝色印记。
门内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是肖邦的《夜曲》,但每个音符都像浸在血里。
他伸手握住铁门。
锈迹蹭在掌心,和银针的灼痛混在一起。
而在门内黑暗处,有双猩红的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