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杯毒酒、一道圣旨,屠我满门一百七十三口,铺就他的帝王之路。三年后,
我从地狱归来,身负无边怨恨,统帅亡灵大军,誓要将他的万里江山,化为我的白骨坟场。
我将他囚于王座之侧,让他亲睹帝国覆灭,品尝永世绝望。可最终,当黑暗将我吞噬殆尽时,
他却以身殉国,献祭龙魂,只为将迷失地狱的我,重新拉回人间。一“陛下,
白骨军已至城下三十里。”金銮殿上,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死寂。御座上的男人,
我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的大夏皇帝李承,猛地攥紧了龙椅扶手。
那张我曾吻过无数次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鸷与疲惫。三年来,他夜夜被我的亡魂纠缠,
不得安眠。满朝文武,皆知他为我立碑、追封,亲手写下悼文,将我的家族***,
演了一出深情不悔的千古明君戏码。他以为,我死了。死在了三年前那个雪夜,
死在他亲手递上的那杯毒酒,和他随后颁下的满门抄斩圣旨之下。
他用我谢家上下一百七十三口的鲜血,铺就了他的登基之路。而此刻,我就坐在城外,
由万千骸骨抬起的白骨王座之上,隔着三十里地,遥遥望着他。我的军队没有战鼓,
只有骨骼撞击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喀哒”声。我的旗帜不是锦绣,
而是从乱葬岗里扯出的、写满冤魂血咒的白幡。我麾下的先锋,是我谢家的亲兵。
他们的血肉早已被野狗啃食殆尽,如今只剩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幽绿的魂火。
我的将军,是我的父亲和兄长。他们的头颅曾被高挂城楼,如今,我为他们寻回了身躯,
让他们重新握住了战马的缰绳。“女王有令。”传令的阴兵没有舌头,
声音是从胸腔的破洞里发出来的,“请大夏皇帝李承,出城一叙。”消息传回,
大夏京城一片哗然。李承最终还是来了。他穿着一身玄色龙袍,身后跟着他最精锐的羽林卫,
活人的气息在我的白骨大军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又那么……美味。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王座,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白骨士兵,试图看清我的脸。我抬起手,
身后十六具由少女骸骨组成的仪仗队,缓缓为我撑开一顶由人皮缝制的华盖。
我从王座上走下,赤足踩在冰冷的白骨铺就的地毯上。每一步,脚下都有魂火亮起,
如履深渊。风吹起我面前的白纱面具。“李承,”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朽木在摩擦,
“别来无恙。”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的瞳孔急剧收缩,
仿佛看到了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最可怖的梦魇。他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羽林卫齐齐拔刀,金铁交鸣之声,
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上格外刺耳。我的父亲,如今的白骨将军,驱使着骸骨战马向前一步,
巨大的骨刀拖在地上,划出刺目的火星。“陛下。”我的父亲用亡者的语言低吼,
那声音直接在李承的脑海中响起,带着无尽的恨意与怨毒,“你,还认得我这张脸吗?
”李承的目光落在我父亲那颗空洞的骷髅头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三年前,他下令将我父亲斩首示众,曝尸三日。“知……鸢?”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颤抖着,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荒谬的祈求,“是你吗?你……你没死?”我笑了。
“托你的福,我死得很彻底。”我抬起手,扯下了脸上的白纱。那不是一张活人的脸。
我的皮肤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上面布满了干涸的、蛛网般的裂纹。我的嘴唇是青黑色的。
唯一还像过去的,只有那双眼睛。一双盛满了无尽永夜,再也照不进半点星光的眼睛。
“我不仅没死,”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我还回来了。”“我回来,将你赐予我的一切,加倍奉还。”我不是来复仇的。复仇,
太便宜他了。我是来,将这锦绣江山,彻底拖入我所在的地狱。二三年前的记忆,
像一场不肯散去的噩梦,日夜在我空洞的胸腔里回响。那时,我还是大夏的女将军谢知鸢,
手握三十万谢家军,是大夏最坚不可摧的北境屏障。而李承,是我的未婚夫,
是尚在储君之位上步步维艰的太子。我们青梅竹马,十年相伴。
我曾为他在战场上挡过三支毒箭,也曾在他被政敌构陷时,交出兵权,跪在金殿外求情。
我以为,我们的爱足以抵御世间一切风雨。直到老皇帝病危,诸王夺嫡进入白热化。
李承的对手,羽翼丰满的雍王,手握京畿兵权,只差一个由头便能逼宫。那个雪夜,
李承将我拥入怀中,他的吻滚烫,眼神却冰冷得像窗外的风雪。“知鸢,信我。
”他将一杯酒递到我唇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雍王以你手握重兵为由,联络朝臣,
要逼我杀了你以证清白。我不能失去你,更不能失去这江山。”“这是假死药,
”他指着那杯酒,“你喝下它,我会安排好一切。待我登基,便为你和谢家***,到那时,
天下再无人能将我们分开。”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我爱了十年的眼睛。我看到了野心,
看到了欲望,看到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唯独没有看到爱。可我还是笑了,接过酒杯,
一饮而尽。“李承,”我感受着毒药在五脏六腑间烧灼的痛楚,轻声说,“我信你。
”我信他会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我只是没想到,他能如此不择手段。
我被宣布“暴毙”的第二天,一道圣旨便送到了北境。雍王以“清君侧”为名,
与李承达成协议,用我谢家三十万大军的兵权,换取他的支持。而献祭品,
便是我谢家满门的性命。“谢氏一族,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罪证确凿,满门抄斩,
以儆效尤。”我“死”在太子府的灵堂里,神魂却被那杯毒酒禁锢在尸身周围,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我看到我的父亲在刑场上,面对京城的方向,
撕心裂肺地嘶吼着“陛下,臣冤枉”。我看到我的兄长们为了保护家人,
被羽林卫的长枪穿透胸膛,死不瞑目。我看到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小侄子,
被士兵从母亲怀里夺走,活活摔死。一百七十三口人,血流成河。而李承,
就站在不远处的城楼上,冷漠地看着。那场面,是他默许的交易,
是他登基路上最血腥、也最稳固的一块垫脚石。三天后,雍王扶持他登基为帝。
他穿着崭新的龙袍,接受百官朝拜,山呼万岁。然后,他下了第一道旨意:彻查谢家通敌案。
他装模作样地“发现”了所谓的“真相”,将一切罪责推给了几个早已被灭口的官员,
然后为我谢家“***昭雪”。他追封我为“忠烈皇后”,将我的空棺迎入皇陵。
他为我谢家立祠,亲笔题写“满门忠烈”的牌匾,日日前往祭拜,在天下人面前,
演足了一个痛失所爱、悔不当初的痴情帝王。我看着他在我冰冷的灵前落泪,
看着他抚摸着我的牌位喃喃自语,说着那些迟来的、一文不值的忏悔。“知鸢,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等我坐稳了江山,我就去陪你……”我只觉得无边的恶心与可笑。
我的魂魄在怨恨与不甘中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日夜看着他虚伪的表演,看着他享受着我族人用性命换来的太平盛世。恨意如毒藤,
将我的神魂寸寸缠绕、啃噬。直到第七天,我的头七之夜。我的灵堂,也是我谢家的祠堂,
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是一个黑袍罩身的神秘人,他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绕着我的棺椁走了一圈,然后停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好浓的怨气……真是上等的祭品。”他划破手掌,将血滴在我的灵位上。那血不是红色,
而是漆黑如墨,带着一股腐朽的恶臭。“你想报仇吗?”他的声音直接在我魂魄深处响起,
“我可以给你力量,让你亲手把这个国度,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代价呢?”我问。
“代价?”他笑了,笑声沙哑,“你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代价可言?不过是,
你将永堕黑暗,成为我最忠实的使徒。你的身躯,将成为不死者的温床;你的国度,
将成为亡者的乐土。”“我答应你。”我没有丝毫犹豫。只要能让李承付出代价,
只要能让这片浸透了我家人鲜血的土地得到“净化”,我愿意付出一切。他伸出干枯的手,
按在我的额头。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力量涌入我的魂魄,我的意识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片乱葬岗里。我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
肌肤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和温度。我站起身,脚下踩到了坚硬的东西。那是一具白骨。
我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升起。那具白骨,竟然真的“喀哒”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空洞的眼眶转向我,仿佛在等待我的命令。那一刻,我笑了。李承,你的噩梦,开始了。
三我花了三年时间。三年来,我走遍了北方的每一寸土地,那些曾经的古战场,
那些被遗忘的乱葬岗,那些发生过瘟疫的死寂村庄,都成了我的力量源泉。
我从泥土中唤醒枯骨,从深渊中召唤亡魂。我学会了亡者的语言,
学会了如何用怨念和诅咒淬炼我的军队。我的身体也在这过程中,被黑暗彻底改造。
我不再需要食物和睡眠,支撑我行动的,是那股永不熄灭的恨意,
以及与我签订契约的那个“存在”所赐予的、源源不断的死亡之力。邻国,
那个被大夏称为“蛮夷之地”的北戎,成了我的第一个试验场。他们的王迷信萨满,
试图用活人祭祀来抵抗我的亡灵大军,结果,他们的萨满连同整个王庭,
都被我变成了王座上的一捧飞灰。北戎的子民,在见识了我的力量后,将我奉为神明,
称我为“白骨女王”。他们将骸骨视为圣物,将白幡视为图腾,成为了我最狂热的信徒。
于是,我有了国,有了民,也有了挥军南下的资本。此刻,我站在大夏的国土上,
看着对面那个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男人,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你……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李承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变成了你最深的恐惧。
”我回答。我抬起手,轻轻一挥。我身后,
父亲和兄长们的骸骨战马同时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紧接着,
千军万马的白骨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喀哒——”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像是死神的鼓点,
敲击在每一个活人的心脏上。大夏的羽林卫们,纵然是百战精兵,此刻也吓得面无人色,
握着刀的手不住地颤抖。他们面对的,是杀不死的敌人。你可以砍断它们的骨头,
但它们会重新接上。你可以刺穿它们的胸膛,但它们没有心脏。除非,将它们彻底碾为骨粉。
“全军……戒备!”李承身边的将军声嘶力竭地吼道。“陛下!”那位将***向李承,
眼中满是惊惶,“此乃妖术!是妖物!臣请陛下速速回宫,让国师前来做法!
”李承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翻涌着痛苦、悔恨、恐惧,
以及一丝……我看不懂的狂喜。“知鸢,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他喃喃自语,
仿佛疯了一般,竟然不顾一切地想朝我走来。“陛下!”他的侍卫们大惊失色,
连忙将他死死拉住。“放开朕!”李承挣扎着,对我嘶吼,“知鸢!我知道你恨我!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为你全家报仇!只要你解散这支军队,不要伤害大夏的子民!我的命,
你随时可以拿去!”他说得那么慷慨激昂,那么深情款款。呵,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为了“大局”可以牺牲一切的嘴脸。三年前,他为了“大局”牺牲了我。如今,
他又想为了“大局”,牺牲他自己。多可笑啊。“你的命?”我歪了歪头,
脖颈发出僵硬的“咯咯”声,“李承,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残忍地击碎他最后的幻想,“我要的,是你这条命守护的,这一切。
”我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我要你的万里江山,化为白骨之墟。
我要你的黎民百姓,成为我座下的亡魂。我要你亲眼看着,
你用我全家的鲜血换来的这个国度,是如何一点一点,腐烂、枯萎,最终,
变成一座寂静的、伟大的、只属于我的白骨坟场。”“至于你……”我放下手臂,指向他,
“你将是这坟场最后的守墓人。你会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亲眼见证这一切,
日夜品尝这份我为你准备的、永恒的绝望。”我说完,不再看他脸上是何表情。我转过身,
重新走向我的白骨王座。“父亲,”我下达了命令,“进攻。”“遵命,我的女王。
”父亲的骸骨战马人立而起,发出震慑魂魄的咆哮。他高举骨刀,指向前方。“——杀!
”万千白骨,如白色潮水,瞬间淹没了前方的大地。四战争,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活人的军队,在不死者的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刀剑砍在骨骼上,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而白骨的利爪和骨刃,却能轻易撕开血肉之躯。
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摧残。大夏的士兵们惊恐地发现,他们刚刚杀死的同袍,
尸体很快就会在地上抽搐,然后皮肉迅速腐烂剥落,化为一具新的白骨士兵,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而向他们发起攻击。这是一场无法获胜的战争。杀得越多,
敌人就越多。李承被他的侍卫们强行带回了京城。他下令紧闭城门,全城***。同时,
他召集了全国所有知名的道士、僧侣、方士,在金銮殿上开了三天三夜的“降魔法会”。
符咒、经文、法器……他们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然而,我的力量,
并非来自这个世界的鬼神。那是来自更深邃、更古老、更不可名状的黑暗。
这些凡人的小把戏,在绝对的死亡之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兵临城下。我的白骨大军,
将整个大夏京城围得水泄不通。城墙上,站满了瑟瑟发抖的士兵和被强征来的民夫。
他们绝望地看着城下那片无边无际的白色海洋。我没有立刻下令攻城。我在等。
我在等城里的绝望和恐惧,发酵到顶点。那是我最好的养料。我坐在我的王座上,
悠闲地用一根洁白的人类指骨,剔着***裂的指甲。我的兄长,如今的白骨先锋官,
牵着他的骸骨战马,静静地侍立在我身旁。“女王,城中的‘食物’,已经很美味了。
”兄长用魂火与我交流。“还不够。”我摇了摇头,“还差一味最重要的调料。”那调料,
就是李承的彻底崩溃。夜里,一个身影,独自出现在了城楼之上。是李承。
他换下了一身龙袍,穿上了一袭白衣,那是三年前,他为我服丧时穿的衣服。
他没有带任何侍卫,就那样孤零零地站着,隔着遥远的距离,望着我。“知鸢!”他的声音,
借助内力,穿透夜空,清晰地传到我的耳中,“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我没有动。
“我知道你恨我!你出来!我们谈谈!”“你若不出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他嘶吼着,
情绪已然失控。我终于有了反应。我从王座上起身,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跳啊。
”我轻声说,“我正好缺一具新鲜的皇帝骸骨,来装饰我的王座。”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你……你当真如此恨我?”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痛苦,“知鸢,三年前,我并非有意要害你!我是真的爱你啊!
”“我若不那么做,死的就是我们两个!是雍王!是雍王逼我的!他说,
若不以谢家之血立誓,他便立刻联合其他藩王清君侧!届时天下大乱,血流成河!
我……我没有办法!”他开始为自己辩解,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我登基之后,
立刻就为你***了!我杀了所有构陷你家的人!我为你建了衣冠冢,我为你守了三年的灵!
我日夜受着良心的谴责,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我……”“够了。”我打断了他。我的耐心,
已经耗尽了。“李承,收起你那套可悲的、自我感动的说辞吧。”我的声音冰冷如刀,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与雍王的交易,是你主动提出的。用我谢家满门的性命,
换他助你登基。所谓的‘罪证’,是你亲手伪造的。就连那几个被你推出来顶罪的官员,
也是你最忠心的走狗。”“这一切,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再说这些谎言来污我的耳朵?
”城楼上的李承,如遭雷击,瞬间噤声。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以为我死后,那些秘密,就将永远是秘密。“你……你怎么会……”“我怎么会知道?
”我冷笑一声,“因为那天,我就在灵堂里,‘看’着你啊。”“我看着你穿着龙袍,
接受百官朝拜。看着你假惺惺地为我流泪。看着你将我谢家的累累白骨,
当成你夸耀仁德的功绩。”“李承,从你递给我那杯毒酒开始,你说的每一个字,
我都不信了。”“所以,别再演了。你不累,我都替你累。”我转身,准备回到我的王座。
“不!”他发出绝望的嘶吼,“知鸢!不要走!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竟然,真的从城楼上一跃而下!高耸的城墙,足以让任何人生死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