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心仅是如此吗？
那冰冷的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死神在点名。
地窖内一片死寂，连呼吸都停滞了。
腐土和霉味混合着浓烈的恐惧，几乎令人窒息。
蜷缩在角落的洛枍感觉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进脸颊的软肉里，才勉强压下那声即将冲口而出的尖叫。
他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洛枍内心疯狂呐喊，冷汗浸透了后背单薄的粗布衣。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还在他视网膜上灼烧——仅仅是手指一挥！
那么多狰狞的魔族士兵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了飞灰！
那种力量，根本超出了他作为现代人的理解范畴。
完了完了完了……刚穿越过来，剧本都还没看明白，就要领盒饭了？
还是被这种终极Boss级别的家伙亲手捏死？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想起自己在死前才被人坑过一次，现在一睁眼就莫名其妙被塞进这个挤满惊恐村民、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地窖里，还没搞清状况，就被外面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和此刻冰冷的点名宣判了***。
“三。”
噬魂魔尊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如同催命的倒计时。
“二。”
地窖里有人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发出压抑不住的啜泣，立刻被旁边的人死死捂住。
空气凝固得如同实体。
洛枍闭上眼睛，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甚至能想象出地面上那个恐怖存在的模样——一定是青面獠牙，浑身浴血，眼神能冻结灵魂……“一。”
时间到！
就在洛枍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揪出去碾碎时，地窖那扇沉重的、伪装得极好的木盖板，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
不是被暴力掀开，而是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以一种不容抗拒却又异常精准的力量，缓缓地、一寸寸地向上抬起。
刺眼的光线，裹挟着外面世界浓郁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猛地灌入这狭小的避难所。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得泪水首流。
洛枍下意识地眯起眼，透过模糊的泪光和飞扬的尘土，他看到了——没有预想中的青面獠牙。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站在地窖口。
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暗色衣袍，材质在阳光下泛着某种冷硬的金属光泽，却丝毫不显笨重。
一头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几缕垂在轮廓分明的脸颊旁。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洛枍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紫色眼眸，瞳孔深处仿佛旋转着冰冷的星河，又像是蕴藏着能将万物冻结的绝对零度。
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种俯瞰尘埃的漠然和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不感觉灵魂都被剥离出来审视了一遍，连最细微的恐惧都无所遁形。
“噬魂魔尊”！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便弥漫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光线在他身周诡异地扭曲、黯淡下去。
地窖口附近散落的碎石和尘土，如同被无形的力场束缚，违背重力地悬浮在半空，凝滞不动。
整个世界仿佛在他出现的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微微垂眸，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缓慢地扫过地窖里每一个因极度恐惧而僵硬、蜷缩的人体。
那眼神像是在清点仓库里蒙尘的旧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到洛枍身上时，洛枍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住了。
那双紫眸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洛枍无法形容那眼神里的含义，那不是看死物的漠然，也不是看蝼蚁的轻蔑，更像是一种……发现了意料之外、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某种东西时的……探究？
“哼。”
一声极轻的冷哼，如同冰珠落地，打破了死寂，也宣告了暂停键的解除。
悬浮的尘土簌簌落下。
“一群散发着腐朽和恐惧的虫子。”
噬魂魔尊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杀意，多了纯粹的鄙夷，“躲在这种地方，以为能逃过我的感知？”
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那弧度里是绝对的掌控和对愚昧的嘲弄。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这只看似优雅的手，刚刚才弹指间抹杀了数十个魔族士兵！
地窖里瞬间爆发出绝望的哭嚎和求饶。
人们知道，这就是他们生命的终点了！
连挣扎都是徒劳！
洛枍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力量开始在地窖中凝聚、压缩，空气变得如同水银般沉重，挤压着肺部，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连呼吸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等待着那毁灭性的挥下。
不要！
我不想死！
我才刚来到这里！
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吼，意识因缺氧开始模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嗯？”
噬魂魔尊那即将挥下的手，突然顿住了。
他那双冰冷无波的紫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因窒息和恐惧而脸色青紫、濒临昏迷的洛枍身上，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洛枍的皮囊，首刺入他的灵魂深处。
洛枍身上那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却与这个世界底层规则格格不入的“异质感”，在噬魂魔尊这种级别的存在面前，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尤其是在他凝聚力量准备进行无差别抹杀的瞬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终于激起了清晰的涟漪。
那是一种……不属于此界的“气息”。
微弱，混乱，带着时空乱流的驳杂印记，像一件来自遥远异域的、蒙尘的旧物，突然出现在一堆本地垃圾之中。
噬魂魔尊微微歪了歪头，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
虽然威压依旧沉重得让人无法动弹，但那股即将爆发的毁灭力量却悄然消散了。
地窖中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减轻了一分。
他放下了手。
深紫色的眼眸中，冰冷的星河缓缓流转，一丝兴味取代了之前的厌烦和杀意。
他盯着几乎瘫软在地的洛枍，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出土、用途不明的奇特古物。
“呵……” 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从他喉间逸出，打破了地窖里濒死的寂静。
“看来，这堆垃圾里，倒是混进的一个有点意思的东西就是你吧，随手指向洛枍。”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尤其是洛枍的耳中。
“你，” 噬血魔尊抬起一根手指，精准地指向瘫在角落、惊魂未定、大脑一片空白的洛枍。
指尖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容抗拒的法则之力。
“把这个人类交出来，我便饶你们不死。”
否则一个也别想活着噬魂魔尊指尖凝聚的幽光像毒蛇吐信，那句“饶你们不死”如同赦令，瞬间点燃了地窖里濒死的绝望。
死寂被打破，不再是哭嚎，而是无数双眼睛猛地转向洛枍，里面燃烧着***裸的、求生本能驱使的疯狂！
“是他！
快把他推出去！”
“别连累我们！
大人要的是你！”
“快啊！
抓住他！”
离洛枍最近的两个壮汉率先扑了上来，粗糙的手掌带着泥土和汗液的腥气，像铁钳般死死扣住洛枍瘦弱的胳膊。
剧痛让洛枍瞬间回神，他下意识地挣扎，却被更多的手从背后推搡、撕扯。
衣帛破裂的声音刺耳，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刚才还一同瑟瑟发抖的“同伴”，此刻为了活命，面目狰狞地将他推向地窖口那逆光的身影，推向那未知的、但绝对比死亡更可怕的深渊。
他被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地暴露在刺目的天光下。
尘土和血腥味呛得他咳嗽，眼泪模糊了视线。
逆光中，噬魂魔尊那身暗色衣袍仿佛吞噬了周围的光线，唯有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清晰无比，冰冷地俯视着脚下蝼蚁般的献祭。
他看着这出由他一手导演的、人性在死亡面前彻底崩坏的丑剧，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欣赏一出无聊闹剧中唯一值得玩味的环节。
洛枍被彻底推搡到他脚边，几乎扑倒在地。
一只冰冷的手，带着一种非人的触感，随意地揪住了他后颈的衣领，像拎起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鸡崽。
“明智的选择。”
噬魂魔尊的声音毫无波澜，却让后面所有屏息等待“赦免”的村民瞬间瘫软在地，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压抑的抽泣。
只见噬魂魔尊转身离去，随后对魔族士兵说道:“把这群软弱的人类，放走吧。”
本以为这群人类还联合一起反抗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你出卖了来自异界的灵魂。
洛枍心有所想到死前被人坑过到了这个世界也是仅是如此吗？
我只想活着而己啊！
“噬魂魔尊”那句“放走吧”轻飘飘落下，如同神明不经意间施舍给蝼蚁的赦免。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地窖口凝固的绝望。
村民们猛地一颤，短暂的死寂后，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紧绷的神经。
压抑的抽泣变成了劫后余生的嚎啕，有人甚至瘫软在地，对着噬魂魔尊离去的背影语无伦次地磕头道谢。
几个离得近的魔族士兵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动作粗暴地驱赶着这群几乎虚脱的人类。
“滚！
别碍了大人的眼！”
士兵低吼着，手中的骨刃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扬起带着血腥味的尘土。
这熟悉的凶恶反而成了生的催化剂。
村民们互相拖拽、搀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力量，踉跄着、跌撞着冲出这片人间地狱，朝着村外那片沐浴在阳光下、象征着自由的稀疏树林亡命奔逃。
阳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风拂过汗湿的脸颊带来虚幻的凉意，生的希望就在前方，每一步都踩在狂跳的心脏上。
然而，就在最前面的人影即将触碰到树林边缘的阴影，脸上几乎要绽放出纯粹喜悦的刹那——死神的低语，从他们脚下被践踏的尘埃中升起。
那些散落在地、被他们慌乱的脚步踢起的暗紫色粉尘——那些魔族士兵被抹杀后仅存的“残渣”——骤然活了！
它们不再是死寂的灰烬，而是化作亿万点贪婪的、闪烁着妖异紫芒的微小活物！
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粉尘瞬间腾空，形成一片嗡嗡作响的、致命的紫色阴云，速度快得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尖啸。
它们精准地扑向每一个奔跑的身影，无视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徒劳的挥舞手臂。
“呃啊——！”
“不！
大人饶命！
救……”惊恐的哀嚎瞬间被扼断。
粉尘无孔不入，疯狂地钻入张大的口鼻、堵塞耳道，甚至透过汗湿的皮肤强行渗入！
村民们的身体剧烈地痉挛、扭曲，皮肤下清晰可见无数条紫黑色的脉络在疯狂鼓胀、蔓延，像有活物在血管和肌肉里钻行。
他们的眼球暴凸，布满血丝，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突然降临的背叛而彻底涣散，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被彻底堵塞的绝望气流。
狂喜的表情还残留在脸上，却己被极度的痛苦和恐惧彻底扭曲、冻结。
仅仅几息之间，所有奔向“自由”的身影都化作了姿态各异、凝固在逃亡瞬间的恐怖雕像。
生机被瞬间抽干，只余下皮肤灰败、笼罩着一层不祥暗紫光晕的躯壳，如同被吸食殆尽的空茧，诡异地矗立在阳光与树林的交界处。
风穿过这些僵立的“尸体”，发出空洞的呜咽，更添死寂。
远处，一个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魔族斥候，猩红的眼眸冷漠地记录着这场精心策划的“释放”结局。
他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对着手中一枚微微震动的漆黑传讯石，用冰冷如刃的低语汇报道：“‘饵料’己尽数入彀，‘容器’稳定，养分充盈……静待‘园丁’大人的收割指令。”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僵立的“人桩”，如同农夫满意地审视着田地里长势良好的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