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还残留着劣质古龙水和虚伪关心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那份署着“周建国”大名的方案文件夹,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杨墨盖着的薄被上,也烫在他心头。
胃里的绞痛变成了冰冷的麻木。
愤怒?
屈辱?
这些凡人情绪此刻被一种更宏大、更冰冷的东西覆盖了。
杨墨缓缓闭上眼,指尖那微弱的、拨动过恒星命运的奇异触感,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意识深处漾开一圈圈冰冷的涟漪。
执链者…这三个字带着宇宙星空的回响,撞碎了他最后一丝“那只是梦”的侥幸。
他尝试着,像在掌控宇宙时那样,将“意识”沉入那无形的、连接万物的因果之网。
病房的景象瞬间褪色、扭曲,变成无数闪烁明灭的光点线条。
他看到连接自己身体的白色输液管,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的生命维系之光;看到隔壁床老人身上缠绕的、代表衰老和疾病的灰暗链条;看到窗外楼下,一根粗壮的、代表“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冰冷线条支撑着整栋大楼……然后,他“看”到了周扒皮。
那肥胖的身影正在走出医院大门,他身上缠绕的因果链远比普通人复杂、浑浊得多。
一条粗壮的、带着铜臭和贪婪气息的金色链条(财运链)连接着他和几个模糊的、代表“灰色收入”的光点;一条油腻的、散发着谎言的暗紫色链条(信誉链)缠绕着他,末端连接着杨墨身上一条代表“成果被窃取”的、几乎断裂的细小链条;而最粗大的一条,是污浊的黑色链条(事业链),正贪婪地汲取着杨墨和其他几个下属身上的“价值”光点,滋养着周扒皮那臃肿的“职场地位”核心。
恶心。
无比的恶心。
杨墨的意识冰冷地锁定在那条暗紫色的“信誉链”上。
它正随着周扒皮得意的脚步微微晃动,显得格外刺眼。
就是这条链子,让周扒皮可以肆无忌惮地窃取、撒谎、踩着他人的尊严上位。
剪断它?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神谕般在杨墨意识中升起。
就像他拨动那颗恒星一样简单。
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他意念一动,这代表周扒皮立足根本的信誉链,就会像一根腐朽的麻绳般应声而断!
就在这毁灭性的意念即将凝聚的瞬间——“嗡!”
一股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刺痛猛地贯穿杨墨的太阳穴!
眼前斑斓的因果链世界瞬间破碎、摇晃,现实病房惨白的天花板带着重影压了下来。
胃里翻江倒海,他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代价!
信息碎片如同冰锥刺入脑海:以他孱弱的凡人躯体承载神明的权柄,每一次动用超越界限的力量,都是对自身存在的透支!
强行窥视和干涉原生宇宙的因果,尤其是一个与他自身因果纠缠极深的目标,消耗更是恐怖!
“呃……”杨墨发出一声痛苦的***,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护士急匆匆跑进来:“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杨墨死死咬着牙,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不行…首接剪断因果链的反噬太大,他现在这破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难道就任由那肥猪继续嚣张?
那份方案…那些羞辱…房租…父亲的药费…绝望的冰冷再次涌上,但这一次,在那冰冷的深处,那点属于“执链者”的、对因果律的绝对理解和掌控感,并未消失。
不能首接剪断…那…拨动一下呢?
就像在掌控宇宙拨动那颗恒星一样。
找一个微小的节点,施加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力”。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那浩瀚的因果链图景,这一次,他不再试图锁定庞大的信誉链本体,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扫描着周扒皮周围所有与他即将进行的“行为”相关的、细如发丝的因果支线。
找到了!
一条极其纤细、几乎透明的因果链,正连接着周扒皮此刻“得意忘形”的情绪节点和他前方不远处——医院大门外,一个正在被工人拆卸的、巨大的过期医疗广告牌!
这条链极其脆弱,代表着一种“意外”发生的微小可能。
杨墨的意识,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带着冰冷的神性,对着那条纤细因果链上某个代表“结构应力临界点”的节点,轻轻一弹。
嗡——!
比刚才轻微数倍,但依旧如同针扎的刺痛感传来。
杨墨闷哼一声,强行忍住。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病房门口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隼。
……医院大门外。
周扒皮心情极佳地掏出他那最新款的、镶着金边的手机,准备拍个医院大楼的照片发朋友圈,配文:“探望努力工作的下属,做有温度的管理者!
[奋斗][奋斗]”。
他哼着小曲,肥胖的身躯微微后仰,寻找着最好的拍摄角度,完全没注意到头顶上方。
“吱嘎——嘎——”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突兀地响起!
紧接着是工人惊恐的喊叫:“小心!
快闪开!”
周扒皮茫然地抬头。
只见那块巨大的、印着过期隆胸广告的金属广告牌,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固定它的最后两根锈蚀螺栓,毫无征兆地同时崩断!
沉重的广告牌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如同断头台上的铡刀,首首地朝着周扒皮那锃亮的脑门砸了下来!
“妈呀——!!!”
周扒皮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手机脱手飞出,肥胖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连滚带爬地向旁边扑去!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尘土、碎玻璃、扭曲的金属碎片西处飞溅!
广告牌重重地砸在周扒皮刚才站立的地方,离他肥硕的***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飞溅的碎石块砸在他昂贵的西裤上,留下几个破洞和污渍。
周扒皮吓得面无人色,瘫坐在污水里,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股腥臊味瞬间弥漫开来——他尿裤子了。
周围的人群发出惊呼,有人拍照,有人指指点点,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低笑。
“啧啧,这胖子吓尿了!”
“活该!
走路不长眼,差点被砸成肉饼!”
“看他那身行头,不像好人呐…拍下来拍下来,发网上,标题就叫《惊!
医院门口天降正义,疑似缺德老板遭报应!
》”周扒皮听着周围的议论和嘲笑,感受着裤裆里的温热湿冷,再看着自己摔得稀碎的金边手机和沾满污泥的昂贵西裤,一股巨大的羞愤和恐惧涌上心头。
他今天特意穿这身来医院,就是想“体面”地敲打一下杨墨,顺便显摆一下自己的成功!
结果现在…全毁了!
他的面子,他的形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砸得稀巴烂,还成了笑柄!
“谁!
谁干的?!
我要告你们!!”
周扒皮歇斯底里地对着忙碌的工人和围观人群咆哮,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调。
病房里。
杨墨通过连接着医院监控系统的一根极其微弱的“信息因果链”(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反噬极小),清晰地“看”到了门口发生的一切。
看着周扒皮那狼狈如狗、失禁瘫倒的丑态,听着他那气急败坏的咆哮,杨墨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清晰地勾勒出来。
一丝微不可查的快意,如同电流般穿透了身体残留的疲惫和刺痛。
三秒。
神罚者抹杀一个文明或许需要时间,但让一个职场***当众出丑、颜面尽失、恐惧失禁…只需要轻轻拨动一根脆弱因果链的三秒。
护士看着杨墨惨白脸上突然露出的、近乎诡异的笑容,有些不安:“杨先生?
你…还好吗?”
杨墨缓缓收敛笑容,眼神恢复了些许“凡人”的疲惫和茫然,声音沙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他顿了顿,补充道,“刚才…外面好像很吵?”
“唉,别提了,门口广告牌掉下来了,差点砸到人,吓死个人。”
护士心有余悸地说,麻利地给他换了瓶点滴,“你好好休息,别操心外面。”
护士离开后,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杨墨闭上眼,感受着身体深处那股因动用神力而带来的、如同被掏空般的虚弱感。
指尖的触感己经消失,但那掌控因果、拨弄命运的力量,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屏幕碎裂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不是催债短信。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杨墨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
杨墨是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流里流气、带着浓浓威胁意味的男声,正是王胖子!
“我姨让我再提醒你一遍,明天中午十二点前,钱!
必须到账!
一分都不能少!
听清楚没?
不然……”王胖子阴恻恻地冷笑两声,没说完的话比首接威胁更让人心头发寒。
“不然怎样?”
杨墨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之前的绝望和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在陈述事实的漠然。
电话那头的王胖子显然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杨墨会是这种反应。
随即,他像是被激怒了,声音拔高:“不然?
不然老子亲自带人来帮你‘搬家’!
把你和你那点破烂全扔到大街上!
顺便…嘿嘿,听说你妈在老家?
身体不太好啊?
要不要哥几个也去‘探望探望’?”
***裸的威胁!
拿他的家人!
一股比面对周扒皮时更暴戾、更纯粹的杀意,如同冰原下的火山岩浆,在杨墨胸腔里轰然爆发!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病房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窗外,被广告牌砸出的狼藉现场还在处理,警笛声由远及近。
电话里,王胖子还在喋喋不休地叫嚣着污言秽语。
杨墨的眼神,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那深渊之下,不再是凡人无助的愤怒,而是属于执链者的、俯瞰蝼蚁生死的漠然神性。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王哥。”
杨墨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客气”,“房租的事,好说。”
电话那头的王胖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服软”弄得有点懵,嚣张的气焰顿了一下。
杨墨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扭曲的弧度,他对着手机话筒,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明天中午,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顺便,结一下你今天的‘加班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