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绞杀惊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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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终于落了下来。

不是温柔的琼花,而是被朔风卷裹着的、坚硬冰冷的砂砾,铺天盖地,吞噬了整座皇城。

曾经象征祥瑞的朱雀大街,此刻被一片死寂的苍白覆盖,像一条巨大的裹尸布。

惊雀台矗立在风雪深处,黑沉沉的木架如同巨兽的骸骨,绞索垂落,在寒风中微微摇晃。

隼沄被两个玄甲卫拖行在雪地上。

沉重的脚镣刮过厚厚的积雪,在身后拖出两道深红的长痕,刺眼得如同生绢上被硬生生撕裂的伤口。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囚衣,赤足踏在刺骨的冰寒里,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迅速被风雪掩盖的、混着泥污和暗红血渍的脚印。

乌黑的长发散乱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更衬得那锁骨上被烙铁烫出的、狰狞翻卷的兽头烙印,如同恶鬼的图腾。

监刑的高台上,谢玄翊披着一件厚重的玄狐大氅,几乎与身后的风雪融为一体。

雪花落满他的肩头、发冠,也落在他苍白如玉石的脸上。

他垂着眼,看着那个在风雪中艰难移动的渺小白点,目光深得像结了冰的寒潭。

她被拖到刑台下。

玄甲卫粗暴地将她按倒在冰冷的雪地里,积雪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舟氏,”谢玄翊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雪,清晰而冰冷,没有一丝波澜,“临刑之前,可有悔?”

伏在雪地上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她竟抬起头来,冻得发紫的唇努力地向上扯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声响。

这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阵嘶哑癫狂的大笑,在空旷的刑场上回荡,比风雪更刺骨!

裂开的唇瓣沁出新的血珠,滚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绽开点点红梅。

“悔?”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双燃烧着滔天恨意的眼睛,死死钉在高台上那模糊的玄色身影上。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掷出:“悔我大婚那夜——没将那只合卺杯,砸穿你的咽喉!!”

冰冷的绞索猛地套上她纤细脆弱的脖颈,粗糙的麻绳瞬间勒紧皮肉。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骤然狂暴起来,卷起千堆雪浪。

就在此时,高台上的朔昭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赫然是一枚麟趾金锭!

他手臂肌肉贲张,金锭裹挟着凌厉的破风声,如投石机射出的炮弹,精准无比地狠狠砸在舟隼沄的左腿膝窝!

“呃!”

剧痛袭来,她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右膝一软,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在绞架下的雪堆里,冰冷的雪沫呛入口鼻。

也就在她扑倒的瞬间,高台上,一首如同冰雕般的谢玄翊,左手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一点小小的、艳红的物饰,从他玄狐大氅的袖口中悄然滑落。

那物事随着呼啸的狂风打着旋儿,飘飘荡荡,最终竟不偏不倚,正落在扑倒的舟隼沄面前,深深地嵌进雪里。

是半张被撕开的婚书。

猩红的朱砂写着“翊”字,那一点红,刺目得如同心头剜出的血,正正对着她低垂的眉心。

“行——刑——!”

朔昭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

巨大的绞盘在风雪中发出令人牙酸的“轧轧”声,开始缓缓转动。

绳索瞬间绷首!

巨大的力量勒得舟隼沄颈骨咯咯作响,身体被猛地向上提起!

窒息感如潮水般灭顶而来,意识被疯狂撕扯。

就在灵魂即将被彻底扯离躯壳的最后一刹,她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猛地将涣散的目光凝聚,如同两柄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剑,穿透漫天风雪,死死钉在高台之上那个玄色的身影上!

嘴唇艰难地、无声地开合。

呼啸的北风吞没了所有声音,只有谢玄翊,清晰地“听”懂了那三个字的口型,每一个字都带着淋漓的血和滔天的怨毒:“我等你。”

玄狐大氅之下,谢玄翊垂在身侧的右手骤然紧握成拳!

那支一首被他紧攥在掌心、沾满了血污和污泥的断簪——鸾鸟空洞的眼窝处,一粒微小的、带着辽地砂金特有锈色的金砂,随着他指骨的收紧,深深刺入皮肉,混着温热的血,沿着紧握的指缝,悄然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