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晶盾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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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硫磺味混杂着血腥气和焦糊味,构成了永烬城东城墙战后特有的气息。

熔岩兽潮的第一波冲击终于被堪堪挡下,依靠着“烬网”符阵的迟滞和守卫们悍不畏死的填线。

代价是城墙上随处可见的焦黑痕迹、凝固的暗红色血浆,以及躺在地上痛苦***的伤员。

谢知行被两名守卫搀扶着,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城墙内壁坐下。

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内衬,紧贴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

右臂自手肘以下,包裹着临时找来的粗糙亚麻布,但那死寂的焦黑色依旧从布料边缘顽固地透出来,像一块丑陋的烙印。

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碳化的手臂扎进骨头里,痛得他眼前发黑,牙关紧咬,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忍着点,谢小子。”

队长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蹲在谢知行面前,小心翼翼地解开亚麻布,露出那只如同枯木焦炭般的手掌和小臂。

周围的守卫瞥见,无不倒抽一口凉气,眼中流露出惊惧和同情。

队长检查了一下,眉头拧成了疙瘩:“妈的……碳化得太彻底了,玄衡司的医疗符文师也未必……”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烈酒和药粉。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带着植物清香的微风拂过。

“让我看看。”

姜霓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驱散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焦糊。

她不知何时己安置好了那个小女孩,快步走了过来,蹲在谢知行身边。

她月白的衣衫下摆沾着不少碳粉和血迹,脸上也带着疲惫和灰痕,但那双眼睛却像被泉水洗过一般,清澈而专注,只映着谢知行那只焦黑的手臂。

“姜霓姑娘……” 队长有些迟疑。

他知道姜霓是炁宗传人,精通自然调和之道,但这等程度的碳化……姜霓没有解释,只是伸出纤白的手指,指尖萦绕起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翠绿色光点,如同初生的萤火。

她屏息凝神,指尖极其轻柔地悬停在谢知行碳化手臂上方一寸的位置。

魂眼!

谢知行忍着剧痛,瞳孔深处那虚幻的符文轮盘再次浮现。

他清晰地“看”到,姜霓指尖那微弱的翠绿光芒,带着一种极其柔和的生命气息,小心翼翼地探向他手臂内部。

然而,那碳化的区域死寂一片,如同彻底断绝生机的荒漠。

翠绿光点甫一接触,便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烙铁,瞬间被那残留的、狂暴的反向符文——阳炎余烬湮灭殆尽,甚至没能激起一丝涟漪。

姜霓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光点散去。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蒙上了一层深重的忧虑和无力感。

“不行……”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反向阳炎的力量……太霸道了,它……它彻底‘烧死’了这片区域的生命本源,我的‘自然亲和’无法唤醒任何生机……”谢知行的心沉了下去,但看着姜霓眼中那抹水光,他反而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用嘶哑的声音说:“没事……习惯了就好。”

他试图活动一下碳化的手指,却只换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和更深的无力感。

“习惯个屁!”

队长粗暴地打断他,将烈酒倒在伤口上消毒。

剧痛让谢知行浑身猛地一抽,几乎昏厥过去。

姜霓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按住他,却又怕触碰那可怕的伤口,指尖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吼——!”

突然,一声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毁灭气息的咆哮从城墙外炸响!

紧接着是守卫们惊恐的尖叫和墙体遭受重击的恐怖轰鸣!

轰隆!

整段城墙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剧烈地摇晃起来!

巨大的裂缝瞬间在谢知行背靠的墙体上蔓延开,碎石如雨点般砸落!

“熔岩巨狼!

是头领级的!”

“快躲开!

东七段要塌了!”

混乱中,谢知行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赤红身影高高跃起,狠狠撞在之前那头巨兽撞击过的地方!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普通熔岩兽的巨狼,它通体由流动的暗红色岩浆构成,仿佛一座移动的活火山,巨大的狼吻中喷吐着硫磺浓烟和炽热的火星,金色的竖瞳燃烧着纯粹的毁灭欲望。

它头顶一根扭曲的、如同熔岩凝结而成的巨大犄角,正狠狠顶在之前被撞出裂痕的城墙上!

咔嚓!

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响起!

在熔岩巨狼恐怖的撞击力下,那段饱经摧残的骨墙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向内崩塌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灼热的碎石和烟尘如同海啸般喷涌而入!

“小心!”

谢知行瞳孔骤缩,用尽全身力气,左手猛地将蹲在他身旁的姜霓狠狠推开!

姜霓被推得向后踉跄跌倒。

然而,就在谢知行推走姜霓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崩塌缺口的正下方,在烟尘弥漫的混乱中,一个守卫因为躲避不及,被一块飞溅的巨大碎石砸中了腿,正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

而熔岩巨狼那燃烧着毁灭火焰的巨大利爪,正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从崩塌的缺口处悍然探入,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无比地朝着地上那名无法动弹的守卫当头拍下!

利爪未至,那灼热狂暴的气浪己经将守卫的头发瞬间烤焦卷曲,死亡的阴影将他彻底笼罩,眼中只剩下绝望。

“老赵——!”

队长目眦欲裂,嘶声狂吼,却鞭长莫及。

来不及思考!

谢知行甚至忘记了右臂的剧痛,忘记了那只碳化手臂的沉重。

一种源自骨子里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用尽全身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守卫的方向,朝着那只燃烧着毁灭火焰的巨大利爪,义无反顾地撞了过去!

他要推开那个守卫!

用身体去挡!

“谢知行!

不要——!”

姜霓凄厉的尖叫声仿佛要刺破耳膜。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谢知行看到了巨爪上流淌的熔岩,看到了那守卫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决绝而渺小的身影。

他甚至闻到了自己碳化手臂在高温下发出的焦糊气味。

太近了!

根本来不及推开守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带着决绝的风声,从侧后方狠狠撞在了谢知行身上!

是姜霓!

她不知何时爬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扑向利爪的谢知行狠狠撞开!

噗!

沉闷而令人心碎的撞击声响起。

时间恢复了流动。

谢知行被撞得斜飞出去,重重摔在布满碎石的地上,左肩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挣扎着抬头,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姜霓代替他,挡在了那个守卫身前。

熔岩巨狼那燃烧着毁灭火焰的巨大利爪,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拍击在她的后背之上!

没有血肉横飞。

在利爪及体的瞬间,姜霓身上爆发出一种极其纯粹、极其璀璨的翠绿色光芒!

那光芒并非攻击性的爆发,而是带着一种厚重、坚韧、守护万物的气息。

光芒在她身后急速凝聚,形成一面由无数细密、繁复的六边形晶体构成的巨大光盾,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

符文 - 晶簇正向防御!

咔嚓嚓——!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冰面崩解!

那面璀璨的晶盾在巨爪恐怖的力量下仅仅支撑了不到半秒,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轰然破碎!

虽然抵消了大部分物理冲击,但那利爪上蕴含的、足以熔金化铁的恐怖高温和狂暴的冲击力,依旧狠狠透了过去!

“唔……!”

姜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狠狠击飞出去,越过谢知行的头顶,重重摔在数米开外的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姜霓——!!!”

谢知行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姜霓伏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着。

月白的衣衫后背处,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布料和皮肉被高温瞬间碳化粘连。

但更让谢知行心脏停跳的是——在她***的脖颈和手臂皮肤下,正有无数细小的、如同冰晶般的翠绿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那纹路美丽而诡异,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光泽,所过之处,皮肤仿佛正在失去弹性,向着某种无机质的状态转变。

晶化!

符文 - 晶簇在承受远超极限的打击后,力量反噬其身!

那守护的晶盾,正化作侵蚀她生命的诅咒!

“姜霓!

姜霓!”

谢知行跪在她身边,左手颤抖着,想触碰她,却又怕加剧她的痛苦。

那只碳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可悲。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救不了守卫,更救不了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姜霓!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翠绿冰晶,如同贪婪的藤蔓,在她白皙的皮肤下悄然蔓延。

城墙的缺口处,熔岩巨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更多的熔岩兽正试图从那缺口涌入。

绝望的阴影,伴随着那冰冷的晶化纹路,将谢知行和昏迷的姜霓,一同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