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嗨,老婆
哎哟你别怪婶子多说几句,你这样子,好不容易赔钱有人愿意要,别错过了!”
陈婆子声音尖细,再加上她说话时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刻薄老太。
这话说得难听,周围几个好事的却没开口,怕沾上了陈婆子给自己惹一身腥。
江牧秋来时听见她们的话了,本不想搭理,但耐不住有人非要到跟前来犯贱。
江牧秋抬头望过去,眼神冷冰冰的,他个子高,看陈婆子就得压低眼睛。
陈婆子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江牧秋这体格,要是动手打人她怕是受不住。
“死婆子说话这么臭,早该去河里洗洗,别熏着人了!”
黄桂花听不下去,没忍住开了口。
“臭婆娘关你屁事,先管好你自己吧,在这儿装什么好人,背后不知道多眼红江家呢!”
陈婆子马上调转了火力,绝对不是她被江牧秋吓到了,是黄桂花自己撞上来的。
“余月红是个不下蛋的,你以为你又能强到哪里……嗯嗯嗯!”
黄桂花都没看清楚江牧秋什么时候到陈婆子旁边的,只见他扬手钳住陈婆子的下巴,将一团干稻草塞进她嘴里。
干稻草是江牧秋顺手从板车上扯的,拉人的骡车都是铺了层稻草加席子的。
“再说,打人。”
为了避免结巴,江牧秋说话总会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
松开陈婆子,江牧秋又坐回去,偏过头发呆了。
陈婆子悻悻地把干稻草都拿出来,嘴上还是骂骂咧咧的,只是小声得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骡车加了些速度,从一棵大树下经过,那枝桠原本好好的,却突然被风吹得乱晃,陈婆子迎面被抽了个正着,头发都被刮落了好几缕。
陈婆子气得要死,又张嘴骂那赶车的汉子。
一路上陈婆子的骂声就没停过,好不容易到了县城门口。
江牧秋赶紧跳下骡车,抬手揉揉自己的耳朵,真是遭罪了。
街上依旧热闹,各类铺子密密匝匝排列,叫卖声和揽客声此起彼伏。
江牧秋想起那人带他去的名为商场的地方,里面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
若真的是梦,他为何能梦到从没见过的东西呢……江牧秋摇摇头,收回思绪,抬步往医馆去,爹还在家等着呢。
太阳越爬越高,江牧秋却感觉有些冷,他不禁有些奇怪,这都五月了,难道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他搓搓胳膊,走路速度快了些,动起来就不会冷了。
江牧秋经常跟着江守禾余月红到县里来,路都走得熟悉,首奔医馆买了药油便往回赶。
来时坐了车,回去他就不打算坐车了,村里人有一点没说错,家里现在是真没什么银钱了。
给江守禾看腿,给江牧秋看病吃药,花出去不少。
江守禾的腿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继续收猪杀猪,没有进项,能省就省点。
到家己经快晌午了,余月红就在院子门口等着。
“秋哥儿,路上是遇到什么事了?
怎么这时候才到家。”
“走路,回来。”
“娘不是让你坐车回来,两文钱不用省,你才刚好没多久,累着了怎么办!”
余月红拉着人进了堂屋,提着陶罐倒了碗水,让他坐着歇息。
“腿疼不疼?
早知道你不坐车,我就该和你一起去的。”
余月红念叨,她是害怕,当时江牧秋醒了,好几天都没办法下炕,还是她扶着天天锻炼,慢慢恢复的。
“他娘,是不是秋哥儿回来了?”
江守禾在主屋里,听着声音扬声问。
“回来了,你不用出来,我把药油给你拿进来!”
余月红终于停下了唠叨,拿着药油往主屋去。
江牧秋仰头把碗里的水都喝掉,拿着碗进灶房做饭。
江家的灶台砌得漂亮,两边各有个大灶眼。
中间有个小灶眼,上面坐了口陶锅,里面掺清水,靠着灶膛余热就能用上热水。
午饭来不及蒸馒头,江牧秋抓了把白米,又掺了些杂粮熬米粥。
灶房的酸菜坛子里腌着酸萝卜,江牧秋捞出个不大不小的,切成手指状长条用小碗装着。
早上余月红摘了不少水芹回来,江牧秋摘掉黄叶子,洗干净切成小段。
锅里挖一小半勺猪油化开,放些姜蒜末,水芹丢下去翻炒几下,加些盐就能出锅,还挂着清亮的油花。
家里用的还是原来的木桌,没刷过漆,只抹了层桐油,桌子边围着三条长木凳。
饭菜上桌,江守禾拄着拐从主屋里出来,余月红刚给他换完药。
江守禾在正上位坐下,余月红先进灶房洗手,沾上些药油,回来挨着他左手边坐。
江牧秋坐在余月红对面,先拿碗给爹娘舀粥,粥熬出了米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全,再过段时间麦子该收了。”
江守禾喝了口粥,胃里泛起暖意,又想到地里那么大一片麦子,有些发愁。
“不用你操心,我和秋哥儿慢慢收,总不会烂在地里。”
余月红倒是不担心,虽然家里就剩一两银子和几十个铜板,这茬麦子打下来,留了自家吃的,再交完税粮,剩下的都能卖。
收麦子累人,但没办法,伤筋动骨一百天,江守禾这腿摔得狠,到割麦子还不一定能好。
“能行。”
江牧秋开口道,他力气大也不怕累。
吃过饭,盆底还剩了些粥,凑不齐一碗,江牧秋干脆抓了把麦麸混在一起,拿到后院喂鸡。
后院修得大,有一长排猪圈,江守禾有时收毛猪回来得晚,来不及杀,就关在后院养一晚。
骡子待在棚子下面,甩着尾巴赶飞虫,三只母鸡正在墙根踱步,时不时啄两下泥土。
家里原本有六七只母鸡,这段时间余月红杀鸡杀得勤,江守禾和江牧秋都得补身体。
剩下这三只母鸡是下蛋多的,便留着没杀。
喂了鸡江牧秋往灶房去,余月红己经收拾了碗筷。
江牧秋把手上拌了粥和麦麸的碗递过去,又接过余月红洗干净的碗筷摆放好。
咚咚咚……“秋哥儿,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余月红话音刚落,堂屋里的江守禾就叫江牧秋开门了。
江牧秋拿旧布巾擦干手,这才往院里去。
院子门没关紧,只虚掩着,用块木头桩子抵住。
江牧秋把木头桩子挪开,打开门便对上一双眼睛。
只见那人双眼一弯,抬手对着江牧秋一晃,开朗道:“嗨,老婆!”
江牧秋“啪”地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