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里荡出轻响,她拐进阶梯教室时,后排突然飞来个纸团,擦着她的马尾辫落在地上。
“洛洛这儿!”
颜釉趴在栏杆上挥手,发尾新挑的树莓色在日光灯下泛着亮,“再晚三十秒就要被老巫婆记名了!”
乔洛在她身边坐下,刚把高数课本掏出来,就被塞过来半块巧克力。
“上周的插画稿卖了多少钱?”
颜釉咬着糖纸含糊不清地问,笔尖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够不够再买你那本被染蓝之前的什么1800多少年的《飞鸟集》?”
“还没结款。”
乔洛剥开糖纸,可可的苦味在舌尖漫开。
她想起今早路过书店时,卞知珩正蹲在门口钉木框。
阳光斜斜地打在他背上,把工装服的影子拉得老长,像片沉默的云。
他抬头看见她,举了举手里的卷尺,没说话,却比了个 “还差两寸” 的手势。
“又去看你的书店老板啦?”
颜釉用胳膊肘撞她,“说真的,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不然干嘛非等你来题字?”
这几天她空闲时就去书店看书。
乔洛的耳尖有点发烫,翻开课本的手顿了顿。
书页间夹着片银杏叶,是上周在书店门口捡的,边缘己经蜷成了波浪形。
“只是…… 觉得他选的墙漆颜色很特别。”
她小声辩解,目光落在例题里纠缠的函数图像上,忽然觉得那些曲线像极了颜料晕开的纹路。
“同学们安静。”
讲台上传来粉笔划过黑板的刺耳声,张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说个通知,这门课从下周开始换老师。”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窸窣的议论。
颜釉夸张地捂住嘴,在乔洛耳边用气音说:“谢天谢地!
再听张教授念 PPT,我就要长出蘑菇了!”
乔洛也愣了愣。
她其实不算讨厌张教授,只是她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花,软乎乎的没力气,总能精准地勾起她的困意。
“新老师…… 是谁?”
她问。
“据说是个跨界大神。”
前排的男生转过头来搭话,“听系主任说以前是做金融的,突然转行来教书,高数特别厉害。”
“金融?”
颜釉眼睛一亮,“那岂不是又有钱又聪明?
乔洛你赚了,说不定是个帅大叔!”
乔洛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杏叶的叶脉。
帅大叔?
金融、旧书、沾漆的工装服…… 这些词语在她脑海里拼凑出模糊的轮廓,像幅没干透的画。
她想起卞知珩处理伤口时,用酒精棉擦得毫不留情,疼得皱眉也不吭声,倒和 “金融精英” 的刻板印象沾不上边,但是第一次见他时,的确是西装革履。
而且……他看起来也没有到“大叔”的地步,顶多26、27?
“不过新老师下周有事,” 张教授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第一节课推迟到下下周一。”
“切,还耍大牌。”
颜釉撇撇嘴,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戴墨镜的小人,“希望他别像张教授一样,把‘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念成绕口令。”
乔洛低头笑了笑,把银杏叶夹回课本深处。
窗外的阳光移到桌面上,在高数课本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像张细密的网。
她忽然想起卞知珩说过,书店的地板要铺松木的,“脚感好点”。
那个总是把 “实用” 挂在嘴边的人,会不会也觉得这些弯弯绕绕的定理,远不如一本旧书实在?
下课铃响时,颜釉己经规划好了周末行程:“周末去动漫展摆摊吧!
我带手工发卡,你带书签,肯定能大卖!”
她拽着乔洛往教室外冲,发尾的莓红色扫过乔洛的手背,像道跳跃的光,“对了,路过你那宝贝书店时,记得替我打探下老板的底细!”
乔洛被她拉着跑下楼梯,帆布包里的画具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路过公告栏时,她瞥见张招聘启事,是家出版社招插画助理,要求里写着 “熟悉古籍修复优先”。
她停下脚步,指尖在 “古籍修复” 西个字上顿了顿,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 或许,可以问问卞知珩,有没有相关的书。
“走啦走啦!”
颜釉回头催她,阳光落在她笑盈盈的脸上,像撒了把金粉,“再不去占座,麻辣烫就要等第二轮了!”
乔洛跟着她往前跑,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印着银杏叶的 T 恤。
她想起今早离开时,卞知珩正往招牌的木框上刷清漆,透明的液体顺着木纹流淌,像给那些即将诞生的字迹,裹上了层温柔的膜。
至于那个还没露面的新老师,乔洛此刻没心思多想。
她的脑海里,正反复勾勒着 “第七种灰度” 这五个字的模样,想着该用狼毫还是羊毫,该浓墨还是淡彩,才能配得上那面会呼吸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