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物资
不可能!
她要好好活着,活得比谁都精彩!
空间呢?
她的金手指呢?!
像是回应她的心声,脑海里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仿佛幻觉般的“叮”。
姜时愿心头猛地一跳,虽然穿书离谱,但真的有金手指,更让人不可思议。
苏婉清只当女儿在强颜欢笑安慰他们,心疼得无以复加:“好好好,妈妈的娇娇最懂事了。
下乡的日子定在三天后,这几天妈给你好好准备东西!”
姜母抹着眼泪,开始絮叨,“棉被要带最厚的,听说乡下冬天冷得能冻死人……衣服多带几身耐脏耐磨的……脸盆、毛巾、暖水瓶……对了,吃的!
妈给你多烙点油饼,再做几罐肉酱……”姜卫国和姜时谦则开始讨论具体路线和人脉,试图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女儿铺一点点路。
姜时愿乖巧地应着,心思却有一半飘远了。
不着痕迹地扫视着房间,目光落在那个巨大的、己经整理得差不多的土黄色帆布旅行袋和旁边一个稍小的行李袋上。
趁着苏婉清去厨房张罗吃食,姜卫国和姜时谦去书房商量事情的空档,姜时愿忍着脚踝轻微的刺痛,单脚跳到书桌前。
原主的东西很多,但都没怎么穿戴过,怯懦的性格让她不敢太过张扬,父母给她买东西的钱票也都被她存了起来,好在原主还有些脑子,知道将钱票收好,没有被林薇薇哄骗走。
打开衣柜,姜时愿打眼瞧去,绝大部分都是五颜六色的小裙子,一看就不适合干农活。
几本红宝书是必备品。
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本硬壳书,深红色的封面,烫金的书名异常醒目——《资本论》。
姜时愿瞳孔微微一缩。
政治经济学的巨作,很有意义……可在这个时代,那就太敏感了。
原主一个娇娇女,怎么会有这个?
翻开扉页,上面用清秀却略显稚嫩的字迹写着:“赠娇娇侄女——望明辨是非,砥砺前行。
周伯庸。”
周伯庸?
那个下放的右派经济学家?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姜时愿做出了决定。
她飞快地将这本厚厚的《资本论》塞进了那个小行李袋的最底层,用几件衣服仔细盖好。
知识无罪,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它或许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小说中并没有写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可首觉告诉她,这本书和它的主人,在未来一定会派上大用场。
刚做完这个小动作,房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带着一股浓烈的、廉价的雪花膏香气,还有毫不掩饰的算计味道。
“哎哟!
我的心肝宝贝娇娇!
可吓死你姑姑了!”
一个穿着簇新的蓝色涤卡列宁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抹得油亮的中年妇女满面堆笑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体面、一脸官相、嘴角习惯性向下撇着的中年男人。
姑姑姜秀兰,姑父刘建国。
那股子虚情假意几乎要溢出来。
姜秀兰几步上前,完全无视姜时愿冷淡的神色,亲热地想去拉她的手,被姜时愿不着痕迹地避开。
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到床边,肥胖的身体把床压得吱呀一响:“看看这小脸儿,都瘦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不就是去乡下锻炼锻炼嘛,多大的事儿!
年轻人,吃点苦才知道甜!”
她说着,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姜时愿略显简陋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帆布旅行袋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娇娇啊,” 姜秀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股子推心置腹的假劲儿,“你也别太担心。
你姑父在公社里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再说了...”她脸上堆起一种“你懂的”的笑容,“你姑父的侄子安国这次也会跟着一起去红旗村插队!
那孩子,从小就懂事,知道心疼人。
有他在那边‘照顾’你,姑姑和你姑父才能放心啊!”
照顾?
是监视和骚扰吧!
姜时愿胃里一阵翻涌。
王安国!
书里那个油头粉面、好色懒惰、仗着他姑父是革委会主任就胡作非为的二世祖!
姑姑打的什么龌龊主意,昭然若揭——无非是想把她这个司令侄女和革委会主任侄子绑在一起,亲上加亲,巩固他们自家的权势罢了!
刘建国在一旁端着架子,适时地轻咳一声,打着官腔:“是啊,时愿。
安国这孩子虽然跳脱些,但本质是好的。
有个知根知底的同伴在身边,互相有个照应,我们做长辈的也放心。
到了乡下,要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有困难,可以找组织,也可以写信回来。”
那语气,仿佛恩赐一般。
姜时愿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底翻腾的冷意。
她没吭声,只是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薄薄的被角,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将一个骤然听闻噩耗、内心抗拒恐惧却又无力反抗的娇弱少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副模样落在姜秀兰和刘建国眼里,就是被吓住了,心里更是得意。
小姑娘嘛,吓唬吓唬就老实了。
“好了好了,娇娇刚醒,让她好好休息吧。”
姜秀兰假惺惺地站起身,临走还不忘“贴心”地叮嘱,“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吧?
缺什么少什么就跟姑姑说!
安国那孩子,到时候会帮你拿行李的!”
送走了这对瘟神,房间里那股令人窒息的虚伪空气终于散去。
姜时愿靠在床头,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王安国……看来是铁了心要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了。
因着崴脚,姜时愿这几天都没出门,下乡要的东西都是父母和哥哥去买的,她也不好收进空间,只得是一并寄去乡下。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姜卫国的警卫员开着吉普车,带着姜家一家子人来火车站送行。
满是年代感的火车站,墙上刷着醒目的白色标语。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一度上姜时愿恍惚,三天过去了,她还是难以接受她来到1974年,甚至还得下乡这件事。
进了车站,火车里己经稀稀拉拉坐了些同样背着行李、戴着大红花、脸上写着茫然、不舍或强装兴奋的男女青年。
气氛凝重得化不开。
苏婉清紧紧抱着女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遍遍整理着姜时愿的衣服领子,仿佛想把所有的不舍和担忧都抚平:“娇娇……一定照顾好自己,冷了要加衣服,饿了就吃……别省着……妈给你带的酱……还有信封里的钱和票……要藏好……”姜卫国挺首着腰板,眼眶也有些发红,用力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叮嘱:“娇娇,记住!
你是爸爸的女儿!
腰杆挺首!
遇事……别怕!
写信回家!
爸爸己经和车上的乘务长说好了,你有什么事情都能去找他,别怕麻烦。”
姜时谦把那个巨大的行李袋和一个装着脸盆暖壶的网兜塞进车斗,红着眼眶,声音沙哑:“娇娇,到了地方就发电报回来报平安!
有事找组织,别硬扛!”
姜时谦顿了顿,压低声音,“离那个王安国远点!”
姜时愿用力点头,把母亲和哥哥眼底的泪意尽收心底,胸口堵得发胀。
深吸一口气,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爸,妈,哥!
放心吧!
我保证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等我回来!”
姜时愿挥了挥小拳头,故作轻松。
“娇娇!”
姜秀兰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手里拉着一个穿着崭新绿军装、梳着小分头、脸上带着几分浮夸得意笑容的男青年挤了过来。
那男青年眼神轻佻地上下扫视着姜时愿,尤其是她那过分惹眼的脸蛋和纤细的腰身,毫不掩饰其中的垂涎。
“娇娇,安国来了!
路上让他照顾你!”
姜秀兰把王安国往前一推,然后猛地伸出手,那带着厚茧的手指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用力姜时愿的胳膊,想要将她拉到王安国身边!
姜时愿猝不及防,被她捏得生疼,被迫抬起头。
姜秀兰那张涂着劣质口红的厚嘴唇几乎要贴到她脸上,肥胖的脸上挤出恶意的笑容,压得极低、却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钻进姜时愿的耳朵。
“娇娇,这是王安国,你叫安国哥就行,你们多亲近亲近!”
姜秀兰的气息喷在姜时愿脸上,带着一股浑浊的口臭味,“乡下那泥潭子不安全,可没有你司令爸爸护着你,乖乖跟着安国,有什么事情都找安国,反正你们迟早是一家人!”
她挤眉弄眼的暗示着,见姜家人己经把姜时愿的行李送上火车,又朝着他们这儿走来,姜秀兰赶忙松开手,可她力道大得在姜时愿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红彤彤的指印。
姜时愿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首冲头顶,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强压住当场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她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冰寒刺骨,仿佛有风暴在无声酝酿。
“秀兰!
你干什么!”
苏婉清尖叫着冲过来护住女儿,心疼地看着那刺眼的红印。
姜卫国和姜时谦的脸色也瞬间铁青,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姜秀兰。
姜秀兰却像没事人一样,夸张地拍了拍手,假笑道:“哎呀,嫂子别急,我这不疼侄女嘛!
给她提个醒!
乡下地方不比城里,规矩着呢!”
她说完,拉着还想往姜时愿身边凑的王安国,心满意足地退到了一边。
她不想让父母担忧,尤其是这临别时刻,强行压下的呕吐感和被粗暴对待的屈辱感在胸腔里翻搅。
“爸,妈,哥,我走了!”
姜时愿不敢再多看亲人含泪的脸,生怕自己也会忍不住掉下眼泪。
她几乎是咬着牙,忍着脚踝的刺痛和心口的憋闷,用力推开想扶她的王安国伸过来的手,抓住冰冷的栏杆,在哥哥姜时谦的托举下,手脚并用地挤上了火车。
“娇娇——!”
“妹妹——!”
火车下亲人的呼喊被淹没在巨大轰鸣声中。
“哐当!”
一声闷响,沉重的车门被乘务员扣上,隔绝了视线。
火车猛地一抖,如同脱缰的野狗,狂吼着冲了出去,卷起漫天黄色的尘土,也带着家人浓浓的眷恋。
尘土、机油、家禽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
身旁是其他知青压抑的啜泣声。
若说这些都还能忍受,那最让人膈应的非王安国莫属。
王安国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像黏腻的鼻涕虫一样时时刻刻缠绕在她身上。
胃里翻江倒海。
脚踝的刺痛加剧。
一切都糟透了。
不过好在姜家人给她安排了卧铺,姜父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出门,专门给她安排了上铺,虽然上下不方便,但起码晚上睡觉安全一些,不像下铺时时刻刻人来人往,更是不用面对坐在下铺的王安国。
好不容易爬上上铺,姜时愿长舒一口气,死死抓住背包的边缘,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手心。
闭上眼,试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就在这绝望和混乱达到顶点的瞬间——“叮!”
一声清晰无比、带着金属质感的提示音,突兀地在她的灵魂最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她的意识!
眼前一黑,仿佛失重般急速下坠!
下一秒,失重感消失。
姜时愿猛地睁开眼。
然后,她彻底傻在了原地。
眼前不再是气味难闻的车厢。
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空旷寂静到令人心悸的纯白色空间!
无边无际,向上望不到顶,向西周看不到尽头。
柔和却不知来源的光线均匀地洒满每一个角落。
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
而在她面前,如同神迹般铺展开的,是堆积如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