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这是我家小姐吩咐专门给您备的点心。
且说是昨夜一场雨怕扰了您休息,今日暂不来打扰。
还望您好好照看身体,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府中下人,就当甄府是您半个家。”
流朱说罢转身行礼,却见那安小姐似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独倚在罗汉床上望着窗外桂花出神。
立在床边的萧姨娘悄悄扭头看了眼自家小姐,见状立马笑脸迎上前去,与流朱寒暄。
“甄小姐如此体恤,奴家真是不知如何感谢了。
我家姑娘昨夜受了点风寒,今日身上不爽,我送送姑娘。”
说罢客客气气送走了流朱,等她回来时,见安陵容仍是呆呆坐在窗前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这茶还正热着,您用一用吧。
这些日子舟车劳累,就快进宫了,您可别这时候累着身子。”
萧姨娘倒了一杯茶递到安陵容手边,自家姑娘长长叹了口气,好歹是接了过去。
“姨娘,”安陵容开口“到底是我没用,端茶倒水的活计都得姨娘亲自动手。”
萧姨娘闻言吓得立刻求饶:“姑娘!
姑娘您说的这是哪里话!
您己入选天家得大造化,奴家能侍奉姑娘,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天下女子有几人能伴驾左右,您今后金尊玉贵是旁人比不了的福气,可万不能自轻。”
哪知安陵容闻言轻嗤一声,萧姨娘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大气都不敢出。
自昨日傍晚甄公子来接她二人入甄府,她便觉着姑娘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贵气,对着来接她们的甄公子更是客气疏离有余。
行事妥帖较之以前多了几分大方得体,可能是知道自己己是天家妃嫔,自然有了些底气吧?
她哪知,眼前的安陵容即是她,却也不是“她”了。
本以为一盘盘苦杏仁终于结果了苦命,却没想到一睁眼竟又回到了开头初见的时刻,她心里好乱,浑浑噩噩间到这一刻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正出神,看着快忘记的流朱青涩的模样出现在眼前,她才终于回过神,面上不露但心里苦笑,难不成又要演一出黄粱记?
可真没意思啊。
倒是方才萧姨娘一句“姑娘万不可自轻”,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上一世,她自轻自贱,自作多情了一世,落得了什么下场呢。
一身苦果,众叛亲离,每一日都活得心事重重,杯弓蛇影。
这一世难道还要继续这样的戏码吗?
不,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再活成一副傀儡,嬉笑怒骂都由不得自己!
想到这里,安陵容虽然还不知道前路该怎么走,但至少心里开始有了盘算。
“姨娘,这屋里就咱们二人,体己话这时不说说,入宫之后这嘴何时能张开呢。”
“多谢姑娘。
只是姑娘的意思是?”
萧姨娘听出来安陵容话里有话。
“姨娘,我也不藏着掖着。
我孤身一人入宫,里面的人用着怕是不贴心,还得是找几个自己放心的才行。”
萧姨娘听完后连连点头称是,只是面上有些为难。
“可咱们如今身上暂无可用的银两,婢子再便宜,两三吊钱总是要的。”
安陵容摆摆手,示意萧姨娘伺候笔墨,几息之间就写下了西五篇香谱。
萧姨娘捧着来回看,有些不知所以。
“这几篇香谱拿去给莞...拿去给甄姐姐,告诉她我须得自制这几味香,麻烦她遣人去买了原料回来。
之后做的香连着香谱一并卖了,总能是够钱买几个婢子了。”
“这...可这点子香能够在京城卖这么贵吗?”
“普通的香或许不行,可传出去这是宫里娘娘用的独门香方,就一定能。”
待萧姨娘去办事后,安陵容才松懈了下来。
甄府来伺候她的小婢女被她使唤到屋外候着,她自己重新又躺在床上,心里五味杂陈。
为何要让我重来一次,既然重来为何偏偏在此时。
如果再早一点,我情愿从没受过甄嬛恩惠,从没见过甄珩,不必与甄府扯上关系。
可如今又生因果,纵使前世我对她不起,可她甄嬛待我又如何?
纵有真情,更多是利用我固宠;利用我固宠也罢,宫里生活凄苦无依,我不过是想做做梦聊以***,为何她偏还来戳破我,让我无地自容。
甄珩,你若无心于我也罢,可若有似无,若即若离也拉我入局,后来的顾佳怡一事让我无比被动,宫中流言蜚语你听不到,你妹妹听不到,而我却被人日日提点,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以至我最终成了朱宜修的傀儡。
你们兄妹二人无心之毒,害得我好苦。
可萧姨娘也说得没错,错的又何止你二人,错的更是我,是我守不住本心,是我自轻自贱被人拿捏。
过去种种罪孽我何时放下过,每每回想心中愧疚让我寝食难安。
太后日日命人掌箍时,我面上不说,心里却好受些——终于有法子让我能赎罪了。
我不想再害人了,我只想活得轻松些。
安陵容眼角渗出泪花,心里暗下了决定。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以前草菅人命,满手鲜血的鹂妃娘娘己经死了,如今活在世上了,只是安陵容,想活的像个人的安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