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颗头颅,三百条熟悉而鲜活的生命,就在昨夜,被秦军精铁打造的靴底踏碎在养育他们的土地上。
他们不是什么兵家精卒,不是阴阳秘术的祭品,只是农人,是田烈血脉相连的叔伯婶娘,是和他一起在泥土里刨食的兄弟姐妹。
那尊传说中能窥见天机的铜人,三天前在阴阳家的祭坛上睁开了冰冷的双眼,发出了“血月当空,利在征伐”的“预言”。
血月尚未升起,血却早已流干。
田烈没有哭。
他只是跪在祖屋废墟前,用被血浸透的麻布,包裹起弟弟阿牛唯一剩下的一截小指——那是在柴堆里找到的,沾着泥土和凝固的血浆。
冰冷的恨意像淬毒的藤蔓,在他心肺间疯狂滋长。
稷下学宫,百家争鸣之地,此刻却回荡着朗朗书声与高谈阔论。
儒生论仁政,墨者谈兼爱,一派盛世气象。
田烈攥着那团染血的麻布,像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片光明中的污点,一步步走向法家所在的“明法阁”。
韩肃,法家年轻一代的翘楚,风头正劲,被誉为“律令如锋,法理如磐”。
他端坐案几之后,正仔细核对竹简上的细密条文,眉宇间是对秩序的绝对虔诚。
阳光透过窗棂,将竹简的阴影刻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上,冷峻得不近人情。
“咚!”
染血的麻布团砸在韩肃光洁的案几上,溅开几点褐红的污迹。
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韩肃笔下未停,甚至没有抬眼,只是用冰冷得近乎虚无的语调问:“何事喧哗?”
“我家乡魏境临溪村三百零一口人!”
田烈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裂的胸腔里挤出来,“前天夜里,全死在秦军铁蹄之下!
老人、孩子…一个没留!
你们法家,不是号称‘以律止战’吗?!
那律法呢?
律法在哪?!”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韩肃终于停了笔,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他看了一眼污迹,微微蹙眉,仿佛那不是血,而是某种令人不悦的污秽。
他的目光扫过田烈因激愤和悲痛而扭曲的脸,最终落在那团麻布上,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有审视,像是法官在看一件棘手的证物。
“《止战律》严令禁止各诸侯国无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