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催债之祸
这边刚挑起水桶,就看见地主儿子刘小宝迈着八字步晃进院子,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腰间悬着的钢刀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这几日刘小宝格外烦躁:“李老五那个欠了三百两银子的狗东西,要是再不把钱吐出来,老子拆了他的骨头熬汤!”
赵老西点头哈腰地凑上前:“少爷放心,小的早就安排好了,王大力那憨货力气大,让他去邻村跑一趟,准能把那老东西吓破胆!”
陆远正弯腰提水,闻言手猛地一抖,半桶井水泼在裤腿上,冰凉刺骨。
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正在劈柴的王大力,那汉子正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大太阳下泛着光,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正抡着斧头劈向碗口粗的木柴,“咔嚓” 一声,木头应声而裂。
“王大力!”
刘小宝扯着公鸭嗓,“给本少爷走一趟,去趟黑风寨旁边的李家村,把李老五欠的债讨回来!
讨不回来,你就替他把命抵上!”
王大力握着斧头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瓮声瓮气地说:“少爷,黑风寨那地界....听说有山匪出没……呸!
怂包!”
刘小宝抬脚就踹在王大力胸口,“老子的钱是那么好欠的?
三天之内,拿不回银子,你就等着别人给你收尸吧!”
陆远的心一沉,这可不妙,黑风寨是苍玄大陆边缘地带的匪窝,虽然只是些不入流的散修和凡人流寇,但对付王大力这样的凡人苦力,简首像捏死蚂蚁。
李老五敢欠刘小宝的高利贷不还,背后多半有靠山,否则早就被打断腿了。
“大力,别去!”
陆远放下水桶想上前,却被赵老西一鞭子抽在胳膊上,***辣的疼感瞬间传来。
“陆远你个贱骨头,插什么嘴?
再敢多事,老子把你俩一起扔去喂狼!”
王大力朝陆远摆摆手:“兄弟,没事,俺力气大,跑得快。”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破褂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偷偷塞给陆远半块干硬的野菜饼,“饿了就吃,别省着。”
王大力跟着刘小宝的家丁渐渐消失在村口的土路上,陆远攥着那半块菜饼,心绪混乱。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凡人的命比草芥还贱。
王大力那看似强壮的身躯,在土匪面前,并不比现在的陆远强到哪里去。
接下来的三天,陆远度日如年。
白天他拼命干活,想借此驱散心中的不安,可每当扁担压上肩膀,他就忍不住想起王大力临走前那个憨厚的笑容;夜里他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总觉得那是索命的鬼哭。
同屋的另一张床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王大力藏碎玉的床板缝隙,还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泥土气息。
他偷偷向村里的老猎户打听黑风寨的事,老猎户摩挲着旱烟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黑风寨?
啧啧,去年有个商队路过,整队人都被扒了皮挂在树上!
那李老五听说傍上了寨子里的二当家,凶得很!”
陆远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王大力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太弱小,连阻止王大力踏入陷阱的能力都没有。
如果....如果他有点实力,哪怕只是凝气期的修士,是不是就能拦住王大力?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第三天傍晚,残阳如血,陆远刚从山里背回一捆柴火,就听见村口传来嘈杂的喧哗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嚎。
“死人了!
死人了!”
“是王大力!
快看看还有气没!”
“这么大个子一个人,被打成这样”陆远浑身一震,柴火 “哗啦” 一声散落在地,疯了一样朝村口跑去。
泥泞的土路上围了一圈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只有中间那具扭曲的躯体,让空气都凝固了。
王大力仰躺在地上,胸口的破褂子被鲜血浸透,红得发黑。
他的左眼肿胀得像个瘤子,鼻梁歪向一边,嘴唇裂开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浑浊的血水还在不断从嘴角渗出。
更可怕的是他腹部的伤口,一道深可见肉的刀痕横贯腰间,皮肉翻卷着,露出下面的骨头。
“大力!”
陆远冲过去想抱起他,却被赵老西一脚踹开。
“滚开!
别脏了少爷的地!”
刘小宝站在一旁,捏着鼻子满脸嫌恶,“妈的,废物!
连点债都讨不回来,还被人打成这样,真是丢老子的脸!”
王大力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的右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缝里渗出血珠,滴在身下的泥土里,凝成一个个暗红的土块。
“水.....水......” 他嘴唇翕动着,气若游丝。
陆远挣扎着爬起来,想跑去打水,却被家丁拦住。
“看什么看?
死了正好,省得浪费粮食!”
刘小宝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赵老西,把这死人拖到乱葬岗去,别污了本少爷的眼!”
人群渐渐散去,只有陆远像被钉在原地,死死盯着王大力紧握的拳头。
他看到王大力的眼神慢慢涣散,却依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拳头往胸口缩了缩。
“兄弟.....” 王大力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俺.... 没拿到钱....”陆远再也忍不住,扑到他身边,泪水模糊了视线:“大力,别说了,我送你回去!”
王大力摇摇头,干涸的嘴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碎玉....没丢....还有....这个....” 他的手指颤抖着,似乎想松开拳头,却又被某种力量牢牢锁住。
突然,他的身体猛地一挺,眼睛圆睁,死死盯着陆远,喉间发出最后一声“嗬”,便再也不动了。
那双曾经闪烁着修仙梦想的明亮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不甘。
两世为人,陆远第一次亲身感受到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夜幕降临。
陆远扛着一把破锄头,偷偷来到村口。
赵老西这王八蛋根本没把王大力的死当回事,尸体就随意扔在路边的草丛里,几只乌鸦正聒噪地啄食着伤口。
“滚开!”
陆远挥舞着锄头赶走乌鸦,月光下,王大力的脸己经变得青紫肿胀,唯有那只紧握的拳头,依然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
陆远跪在尸体旁,想起几天前那个晚上,两人在破屋里畅谈修仙梦想。
那个说要带他一起御剑飞行的憨厚汉子,如今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大力,兄弟来晚了.....” 他哽咽着,开始用破锄头在旁边挖坑。
泥土坚硬,锄头又钝,没挖几下,手掌就磨出了血泡。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锄头,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滴在冰冷的泥土里。
坑挖得差不多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王大力的尸体,准备放入坑中。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王大力紧握的拳头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颤抖着伸出手,试着掰开那僵硬的手指。
手指冰凉而僵硬,每掰开一根都异常艰难。
陆远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掌心之中,是一本小册子,封面用粗糙的兽皮制成,边角己经磨烂,上面写着几个字,因为血渍浸染,只能勉强辨认出 “锻体诀” 三个字,后面的 “残篇” 二字几乎无法辨认。
册子的内页更是惨不忍睹,多处纸张破损,字迹模糊,好些地方的文字都缺了,甚至整段消失,只剩下一些残缺不全的符号和线条。
显然,这是一本不知流传了多少代的功法残篇,而且在王大力被殴打时,被鲜血和泥土反复浸染,变得更加破败。
陆远的心脏狂跳起来。
锻体诀!
虽然只是残篇,但这是他来到苍玄大陆后,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修仙功法!
王大力临死前死死攥着它,显然是在催债过程中得到的,或许是用命换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小册子,血渍顺着指缝滴落,在泥土上开出一朵妖异的花,册子还带着一丝血腥气,但陆远却觉得手中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这是王大力用命换来的希望,也是他陆远在这个异世界里,唯一的机会!
他将锻体诀残篇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贴近心脏的位置。
然后,他将王大力的尸体放入坑中,一抔一抔地填上泥土。
“大力,安心去吧。”
他对着新坟喃喃,“你的梦想,我来替你完成。
你的仇,我也会替你报!
刘小宝,赵老西,还有那些害死你的人,我陆远发誓,总有一天,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仿佛在为王大力的逝去悲鸣。
陆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揣着残篇,转身走进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