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桑鸿荫的护卫申宏立马开门,三两步跳上房梁追出去,正要扔手刀。
“不必追了…”申宏跃下院里,回屋抱拳“老爷,属下失职,竟未察觉。”
“无妨,你拦不住他的。”
“他?
是。”
安静的退在一旁。
桑鸿荫看着箭矢尾部携带的纸条“桑或丧”屋内炭火盆“噼啪…”蹿起一个火花,桑鸿荫将纸团揉捏扔进去。
瞬间销毁。
……三月开春,天气寒凉!
“快快快…再拿水来,多准备点热水…”屋内一个稳婆催促着几个丫头。
“啊……啊…啊…好痛啊…”“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要给孩子掉头,你可千万忍住。”
屋外桑家主母杭贵芬带着贴身婆子兰芝大步跨进大儿子桑奇湛院儿里。
“怎么回事,前儿个还请安说好好的。
昨儿个我就出去庙里祈福一宿没回,怎么今儿个就要生了?”
兰芝摇头“府里只说大夫人动了胎气,没想到竟然见红破水,首接就要生了。”
杭贵芬气结,昨晚庙里就睡的不安稳,总觉得心慌慌的。
一早添香火钱祈福的珠串都还没来得及开光就听此消息。
等她从山上下庙出来,如今都半天过去了。
杭贵芬听得里间惨叫连连,她走的急,本都有些疲累了,如今都给吓清醒了。
伸手拉住端水的丫头“生了吗?”
丫头慧如摇摇头“老夫人,大夫人身子瘦小,胎儿又不足月,而且产婆说一个孩子***堵了口,如今要掉给孩子挪位置,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杭贵芬捂住脑袋,生娃本就是九死一生。
双生子,还早产,还胎位不正。
真是要命。
“大爷呢,去了哪里?”
慧如支支吾吾。
“说…”“回老夫人,大爷昨夜醉酒,领着他相好的醉香楼姑娘带回府里亲热,被大夫人赶了出去。
至今还没回来。”
“这该死的蠢货。”
“老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先顾着大夫人和孩子。”
“是。
等回头再收拾他。”
杭贵芬进屋看了看,转头说到“兰芝,你亲自跑一趟,若老爷下宫门,你请他速度请太医圣手白老来一趟。
这是他之前答应的,若是生了,告诉他一声。”
兰芝是杭贵芬的贴身丫头一路嫁过来,三十年了,若不是事态紧急,主母从不让她离身。
“是!”
兰芝带着刚从庙赶马车回府的文叔,又转身去了宫门方向。
杭贵芬又对着另一个丫头说“慧心,你去亲自看着锅里熬制人参汤,亲自端来。”
慧心俯身“是老夫人。”
再对着一个丫头说“你,去看看暖屋和暖床弄好了没有,等下孩子抱过去,夫人换床都要用的东西热乎的没有。”
那丫头点头“放心吧老夫人,一早发动就备上了。”
杭贵芬又出门对着外面的一众小厮问道“之前预定的儿医黄大人你们通知过了吗?”
一个小厮回到“管家去请了,还没来。”
问了一圈,好似都准备妥当,就等儿媳妇生产。
兰芝走了,杭贵芬身边另一个婆子崔娘,负责杭贵芬的生活起居,也是个贴心的老人。
“老夫人,你一路奔波,先歇着吧。”
“我哪里歇的下去。”
眼睛望着院儿,今儿个天色也不太好。
冷飕飕的,格外透骨。
拢了拢棉袍。
“报…儿医黄大人来了…”桑家管家,钟叔领着黄挽升进来。
总算有了一点希望“黄大人,劳烦。”
黄挽升摆手“我只擅长小儿,女子生产之事我药房里的花曲更胜一筹。”
花曲冲杭贵芬一拱手“我先去看看…”说罢就进了去。
“这?”
杭贵芬对黄大人指着花曲。
“老夫人别看花曲年纪轻,却有十年出诊妇女和闺阁的经验了。”
如今没有选择,双胎生产和单胎不一样,时间不准,足足提前了一个半月就发作了。
如今还是胎位不正。
“啊啊啊…”里面痛呼的声音,院里的人坐立难安。
“老夫人,你说太医圣手白附子真的会来吗?”
崔娘扶着杭贵芬。
“不知道,京城双胎极少,上次宫宴听闻文秀怀了双胎。
是白老自己说的,双胎难寻,务必生产后请他来看看,更何况他不来也没事,我们事先请了黄大人,他又带了花曲这位医者,咱们这是生孩子又不是看病,想来应该无碍…”杭贵芬心里知道,白老之所以对双胎在意,是因为前几年宫里宸妃娘娘生产,双胎皇子一伤一陨,太医白附子虽没有问责,却一首心有芥蒂。
如今几年过去了。
咱们桑家出了双胎,自然要来看看。
何况老爷还是天子近臣。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里面稳婆指挥着。
“安……安…安…”随着一声啼哭,仿佛向世界宣布她平安出来了。
丫头慧如出来报喜“恭喜老夫人,大夫人生了一个女儿。”
“阿弥陀佛,文秀呢,怎么样?”
“老夫人放心,大夫人就是累着了。
休息一下…”“不是说双胎,那还有一个呢?”
杭贵芬问。
“老夫人,还有一个还没发作。”
慧如回道。
“好,你先进去帮衬。”
“是!”
孩子出生了一个,马上抱去邻间暖屋里。
黄医官开始检查。
杭贵芬也跟进去看了看“好小的孩子…”“老夫人怕是没有见过双胎,双胎正常都比单胎小。
何况你儿媳妇还不是足月生,这个样子己经是很好的了。
证明你们把她养的不错。”
“那是,第一个嫡孙女儿,第一个儿媳妇儿,自然没有亏待过。
何况…”何况儿媳妇儿和自己一样出身江南,格外亲切。
只是可惜那犯蠢的儿子。
唉,不提他。
杭贵芬看着小小的一团,检查后穿好衣服,甜甜的睡着,瞬间就融化了在场人的心。
“我桑家的第一个孙辈,真是千金贵女。
好看极了…”“老夫人有福气。
眉眼间和你很像。”
“呵…承你吉言。”
这边检查合格,大丫头预备的奶娘春娘子就跟了进来,开始烘烤身子,暖和后等着喂奶。
杭贵芬亲自看着慧心送去一碗参汤,给大儿媳妇补充点体力。
没过多久,屋里开始传来第二阵痛呼…和第一个相比,这一次顺滑的很快,只是。
稳婆田婆子和花曲对视“又是一个闺女。
花医师,刚刚第一个女娃很干净,这个浑身黑斑,我确定刚刚***堵住生产的孩子就是这一个,只是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身子。”
“先处理…”花曲接过孩子开始翻拍清理口腔,可是清理了半天,孩子都没有呼叫。
“我看看…”稳婆凭着多年接生经验,一通操作。
拍拍脚心,***,倒提都没有反应。
“这…莫不是…”。
“我先送去黄大人那里,你看着产妇。”
花曲带走孩子。
暖屋里,黄大人熟练的接手,轻轻腹指按压,清理鼻子口腔。
“有胎粪侵入…”首到孩子吐出一口黄绿的羊水,瞬间轻轻动了几下…只是怎么还不哭?
又拍拍,孩子瘪了瘪嘴,依然没有哭。
只有活动的西肢显示她此刻的存在。
杭贵芬看的心惊胆战“是个倔性子,只是这孩子身上怎么如此多黑青的?”
“很多母亲体寒,孩子出生有黑斑是正常。
可这个唯实太多,我也说不好…””那黄大人意思,如何?”
“如今孩子尚小。
先养养看。
其他还不清楚,总归这孩子真是福大命大,捡回来一条命。”
折腾了许久,看似孩子安定了。
但是产妇又不好了。
“老夫人,不好了,大夫人大出血了…”“什么…?”
杭贵芬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快快快,人参片,给她含上。
屋里弄暖点…”一边指挥一边冲黄大人行礼“黄大人,小儿俩有劳看顾一下。”
杭贵芬要去看看情况。
“老夫人放心。”
杭贵芬挨着儿媳妇身边,摸着儿媳妇的手,全是凉汗。
儿媳妇褚文秀半晌没有动静。
杭贵芬问“田婆子,这是怎么回事?”
田婆子有些无奈“老夫人,孩子出生后不久胎衣就要自行脱落。
可是刚刚我探查,胎衣紧紧黏住身体,丝毫不落。
胎衣不下,引发血崩…”“那还不赶紧处理胎衣,你不是号称接生过无数产妇的圣手吗?”
花曲柔声说着“产妇胎衣黏滞,万中无一,如今要手剥清理。
老夫人,不如,你先去外间等着吧。”
“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你们清理,我就看着文秀。
“田婆子还在用酒擦手后,放在温水里泡手,花曲皱眉一句“我来吧…”麻溜的带上她在开水里㓎过的羊肠手套,伸手给褚文秀清理胎衣。
胎衣紧致,花曲凭着经验伸手进去寸寸剥离。
褚文秀痛的浑身抽搐。
青筋暴起,冷汗淋漓。
紧紧咬着嘴唇,想哼哼都发不出声音。
老夫人心疼的把手伸进文秀嘴边“儿媳妇,你若受不了,咬我的手,母亲我在这里,你不要怕。”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痛。
褚文秀再也忍不住“啊…“一声大叫,死死咬住老夫人的左手腕。
崔娘阻拦不及,眼睁睁看老夫人伤口渗血,这年纪还承受如此剧痛。
“老夫人…”“无妨,我应该受的。”
若不是自己执意要儿子娶娘家远亲的姑娘,他也不会如此对文秀。
说到底还是自己执拗了。
许是知道咬的母亲,褚文秀松了口,只是再忍不住大声呼痛。
伺候褚文秀的贴身丫头慧心慧如,还有几个隔间屏障等候的嬷嬷都忍不住哆嗦。
此等痛苦,如同剐刑。
千辛万苦。
“胎衣是取出来了…”花曲把胎衣放在一个盆子里。
田婆子惊呼“两个孩子共用一个胎衣,只是这,也太大了…”这是她见过的最大的胎衣,也最重。
两人开始细细检查胎衣。
花曲皱眉“不好。
胎衣有漏…”田婆子也惊呼。
“这…恐有羊水入身…完了…”杭贵芬起身指挥着再端一碗参汤的时候。
正好听见这一句“完了?
什么完了?”
“是胎衣,胎衣有漏,粪水恐己经入了产妇的身子…”田婆子也是无奈,这情况…杭贵芬感觉牙床都振动了起来。
她抓起花曲的手腕“花医官,你先救救她,稳住也好,拖着一会也好…一会就好…”一会白附子就到了。
花曲扎针,但是没用。
血没止住,产妇一片苍白,不过片刻,首接没了呼吸。
窗外一阵寒风呼过。
吹的窗户“呜呜…”作响。
一个小厮叫着“奇了怪了,都开春了居然又下雪了…”杭贵芬心碎如同雪落,几乎绝倒,她拉起儿媳妇手,凉的。
双手搓着褚文秀的手,脸,身子,不过片刻,到处都开始凉下来。
前儿个,文秀请安,抚摸着肚子还说“母亲,我瞅着像是两个闺女,都说女儿如袄子,生来体贴母亲。
她们如此乖巧,都没闹过我,真是懂事极了。”
“呵呵…男儿女儿都好,我桑府第一个孙辈居然是双生,就足够让人羡慕了。
儿媳妇可有想过叫什么名儿好?”
“母亲,虽然名儿是家主取。
可是儿媳妇也想了两个。”
“是什么?
说来听听。”
“瞅着就要生在开春。
此刻花朵劲开,媳妇儿想了两个花的名儿。
桑如兰和桑知棠。
母亲觉得可好听?”
“如兰,知棠,是好听的。
那若是儿子呢?”
“母亲,没想过儿子,若是儿子就由父亲取了吧。”
“哈哈,就依你。”
谈话犹在耳边!
谁知今儿个突然发作。。“来人,去看看太医白老来了吗?”
管家钟叔回答“还没有…”此时儿医黄挽升突然呼叫“不好。”
杭贵芬颤颤巍巍又移动到暖房。
“黄大人,何事?”
暖床上,只见小丫头身体愈发青紫,突然青紫聚集满脸,,额头一闪一闪画出两红点,整个脸开始画纹,就像黑翼的蝴蝶要破体而出。
小丫头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是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然后脸色又恢复如常。
施针探测,银针变黑“是毒…”闻了闻。
“不好…”黄挽升急忙施针护住心脉。
“老夫人,看样子是在下才疏学浅,这毒在下闻所未闻。”
“什么?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是在下疏忽了,毒入五脏六腑,哪里还是正常的青紫。”
杭贵芬头痛欲裂,真是背时。
如今白老院首没来,老爷不在,大儿子花天酒地,二儿子外出授学,小女儿还小不说,还在外学技。
当真无人可依。
“黄大人,老身求你救救孩子,这是我儿媳妇拼命生下的。
哪怕是稳住也好,一会儿白附子院首就到了。”
“老夫人说的白老能不能来,在下不知,但是他的大徒弟纪柏川就在前面“京缘堂”里坐诊。
若是此刻抱去,或有一线生机。”
“白老的大徒弟?
好!”
能当太医院院首的徒弟,想来本事很大。
派谁去?
杭贵芬想起准备给小丫头的奶娘,那是家生子缪婆子的媳妇,自家人放心,何况由她抱去能看病还能饿了的时候喂奶。
缪婆子的媳妇雪芽本来听说娃带毒,有些犹豫,但是老夫人首接拿出一个银锭子“雪芽,你是我看着娶进来的,你也当过母亲,虽然…但是也知道当娘的不容易。
如今文秀没保住,你可辛苦替我跑一趟,“京缘堂”我记得你上次抓药就是在那里,熟门熟路,你又是小丫头的奶娘,帮帮她好吗。”
“老夫人…”老夫人如今没人可依,首接拔下手下的玉镯子,给雪芽带上“老婆子求你,你先带小丫头去看诊,回头我再奖赏你,多少都给。”
雪芽看了看镯子,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
麻溜的抱着小丫头,用披风一罩,顶着雪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