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晶里的白衣身影在他脑海里晃了一夜，连洗到一半的裙角都沾了蓝渍——像极了小葵枕头下那枚玉坠的颜色。
‘小沉！
’铁蛋娘的破锣嗓子从巷口炸响，‘法则殿的人到了！
骑的是玄铁鳞马，蹄子踏得青石板首冒火星子！
’陆沉手一抖，木盆‘哐当’砸在青石板上。
他抹了把脸，看见镇口方向腾起尘烟——三匹黑马踏碎晨雾，马上人身披银甲，甲片上刻满流动的金纹，正是祭老说过的‘天域法则纹’。
为首那人腰间悬着块玉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牌面‘巡’字刺得陆沉眼睛生疼。
‘逆律者陆沉，出列。
’为首的巡查使勒住马，声音像淬了冰的铁。
他身后两个随从翻身下马，腰间的法则剑嗡鸣出鞘，剑尖首指陆沉心口。
陆沉往前一步，小葵突然从他身后钻出来，攥住他衣角。
这孩子昨夜又做了噩梦，眼下乌青像块化不开的墨：‘哥，他们身上有姐姐的味道。
’巡查使的马突然人立而起，玄铁鳞甲擦着小葵发顶划过。
陆沉本能地将小葵护在身后，逆律骨在袖中发烫——这次不是灼痛，而是某种熟悉的震颤，像久别重逢的旧物在呼唤。
‘小崽子懂什么？
’随从嗤笑，‘法则殿的玉牌沾的是天域灵气，下界凡胎自然觉得新鲜。
’他话音未落，腰间玉牌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巡查使的脸色骤变。
他翻身下马，玄铁靴碾过陆沉脚边的蓝渍，蹲下身捏起一缕裙角：‘这蓝…是法则结晶的光。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矿脉里的蓝晶呢？
’陆沉还没答话，镇口突然传来惊呼。
祭老被两个随从架着拖过来，老人怀里紧抱着个褪色的木盒，盒盖缝隙里漏出半截青玉簪——和蓝晶里那道身影的发饰一模一样。
‘老东***私！
’随从踹了祭老一脚，木盒‘啪’地摔在陆沉脚边。
青玉簪滚出来，小葵突然松开陆沉的手，扑过去捡起簪子：‘姐…姐姐的簪子！
’她指尖抚过簪尾的星纹，眼里浮起陆沉熟悉的矿洞篝火光——那是他十二岁那年，姐姐抱着小葵在矿洞躲雨时，用炭块在岩壁上画的星图，‘小葵要记住，最亮的那颗星，是姐姐在看你们。
’‘哥，我想起来了！
’她仰起脸，眼泪落进玉簪的凹槽里，‘姐姐说过，等矿脉哭出蓝眼泪的时候，她就会顺着星子来找我们。
’巡查使的法则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的金纹开始崩裂。
他盯着小葵手中的玉簪，又看向陆沉眉心的蓝印，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逆律骨…与法则结晶同纹！
你根本不是下界逆律者，是…’‘放肆！
’清越女声自云端落下。
陆沉抬头，看见穿云破雾而来的白衣身影——发间青玉簪流转着与蓝晶同色的光，腰间玉佩与小葵枕头下的那枚严丝合缝。
她抬手轻挥，巡查使的法则剑‘当啷’坠地，连玄铁鳞马都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清律上使！
’巡查使扑通跪地，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属下不知是您…’‘不知？
’清律的声音依旧温和，眼底却凝着霜，‘你可知这矿脉里的蓝晶，是我用逆律骨镇压的乱源？
你可知这两个孩子，是我用命护下的逆律血脉？
’她走到陆沉面前，指尖轻轻点在他眉心蓝印上，‘小沉，还认得出姐姐吗？
雷劫那天，是我替你引开了天罚。
’陆沉的逆律骨突然发出轰鸣。
他望着清律的眼睛——和小葵的眼睛一模一样，像两颗浸在晨雾里的星子。
记忆如潮水涌来：五岁那年，有个白衣姐姐背着他跑过雷区；八岁那年，姐姐塞给他半块糖，说‘等矿脉哭的时候，我就来接你们’；十二岁那年，姐姐在矿洞前与天罚对峙，最后消失时说‘记住，逆律不是罪’…‘姐！
’小葵扑进清律怀里，眼泪洇湿了她的白衣。
清律低头吻了吻小葵发顶，抬头时目光扫过满地蓝渍，又落在陆沉袖中若隐若现的逆律骨上：‘该带你们回中界了。
这里的法则己经乱了，再留下去…’她顿了顿，指尖拂过陆沉掌心的逆律骨，‘你的骨，要裂了。
昨夜我在云舟上替你诊脉，逆律骨的裂纹里渗着法则碎片——和百年前我镇压的那道乱源，纹路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矿脉的‘咔嚓’声。
陆沉回头，看见矿洞方向腾起幽蓝雾气——是蓝晶碎了。
清律将小葵交给陆沉，转身走向矿洞，白衣被雾气染成淡蓝：‘去牵我的云舟。
三日后中界法则殿大比，我要让那些老东西看看，逆律骨…大比规矩我改了——今年比的不是谁更懂法则，是看谁…能把法则踩在脚下。
’她侧过脸，嘴角扬起陆沉记忆里的笑，‘是能破律的刀。
’陆沉抱着小葵走向镇口。
云舟停在半空，舟身暗纹泛着与逆律骨同频的震颤——那不是普通的花纹，是用逆律者鲜血刻的‘破律’二字。
小葵踮脚摸向船舷，云舟竟轻轻一颤，船首的玄鸟木雕突然睁开金眼——那金瞳里流转的纹路，和陆沉逆律骨上的裂纹如出一辙。
她吓了一跳，又咯咯笑起来：‘哥，云舟在和我玩！
姐姐簪子上的星纹，和船身上的字，拼起来是“星破律”！
’陆沉摸了摸小葵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眉心的蓝印。
逆律骨的震颤越来越清晰，裂纹处突然渗出一缕幽蓝微光——那光竟与小葵手中的青玉簪产生共鸣。
他听见清律的声音在风里飘来：‘记住，我们不是被法则审判的人…’远处中界方向，一朵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云里隐约传来苍老的怒吼：‘清律！
你敢带逆律者踏足中界，就别怪老夫掀了你的云舟！
’云舟划破云层时，陆沉看见中界的轮廓在晨光里浮现——那里有比下界更巍峨的山，更清澈的河，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