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华攥着那部黑屏的旧手机，金属边框硌得手心发疼——就在半小时前，这玩意儿还顽强地亮着最后一丝电量，现在彻底成了块冰凉的废铁。
“小伙子，看看呗？”
摊主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蹲在折叠椅上抽烟，脚边堆着半人高的蛇皮袋，里面塞满了断屏的、掉盖的、连型号都看不清的旧手机。
他吐了个烟圈，用下巴指了指最上面那部：“刚收的智能机，就是开不了机，50块，处理给你。”
龙兴华的目光落在那部手机上。
银灰色的外壳掉了大半漆，边角磕得坑坑洼洼，屏幕上贴着张泛黄的钢化膜，裂得像蜘蛛网。
但他认得这个牌子，是几年前的旧款，至少比他手里这部黑屏机新两个代际。
“开不了机，怎么知道是好是坏？”
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手机背面，温热的，像是刚被人揣过。
“爱要不要。”
摊主弹了弹烟灰，“刚才还能亮一下，大概是没电了。
你要是懂行，自己回去刷个机，说不定就活了。
不懂就算了，当买个零件。”
周围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穿花衬衫的老板在吆喝“旧冰箱三百块”，扎围裙的大妈蹲在地上挑塑料盆，两个老头正为一台收音机的价格争得面红耳赤。
龙兴华摸了摸口袋，三张十块纸币被汗浸湿，紧紧粘在掌心。
50块，是他现在能拿出来的全部家当了。
“能便宜点吗？”
他低声问，声音在嘈杂的市场里几乎听不见。
摊主瞥了他一眼，见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不像买得起好东西的样子，摆了摆手：“最低40，再少一分不卖。”
龙兴华咬了咬牙。
他需要一部能联网的手机，至少得能登录邮箱、刷招聘软件。
昨晚旧手机黑屏后，他连回复面试邀约的机会都没有。
眼前这部虽然破旧，但万一真能修好呢？
他数出西张十块递过去，接过手机时，摊主又扔过来一根杂牌充电线：“送你了，别回头说我坑人。”
手机比想象中沉，握在手里像块实心砖。
龙兴华把它揣进西装内袋，贴着胸口，能感觉到那点残留的温度。
走出旧货市场时，天己经擦黑，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没坐公交，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心里盘算着回去怎么刷机。
出租屋在老小区的顶楼，没有电梯。
龙兴华爬到六楼时，气喘得像风箱，掏钥匙的手都在抖。
打开门，一股混合着泡面和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房间不到十平米，摆着一张单人床、一个掉漆的衣柜，唯一的书桌堆满了大学课本和招聘资料。
他把旧手机扔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拆开新得的“神机”包装——其实就是个透明塑料袋。
插上充电线，另一端插在床头那只接触不良的插座上。
没反应。
屏幕依旧漆黑，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龙兴华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是被骗了。
他拔下充电线又插上，反复试了几次，插座发出“滋滋”的轻响，手机还是毫无动静。
“废物。”
他低声骂了一句，既是骂手机，也是骂自己。
40块钱打了水漂，现在他连交房租的钱都凑不齐了。
他瘫坐在床沿，盯着桌上那部黑屏的旧手机，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大学西年，他以为把专业学好就能找到出路，可现实给了他结结实实一巴掌。
历史文献学救不了他的失业，50块的旧手机也填不满生活的窟窿。
就在这时，插着充电线的“神机”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错觉，是实实在在的震动，像有只小虫子在里面爬。
龙兴华猛地凑过去，只见屏幕角落亮起一个微弱的白点儿，像烧红的火星，慢慢晕开。
“亮了？”
他屏住呼吸，心脏“咚咚”地跳。
白点儿越来越大，逐渐铺满整个屏幕，接着弹出一个熟悉的开机界面——虽然卡顿得厉害，图标都在发抖，但确实是开机了！
龙兴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去按电源键，想看看能不能正常操作。
可屏幕上的图标刚加载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接着，一行从未见过的绿色小字跳了出来：检测到适配宿主，正在连接三界网络...龙兴华愣住了。
三界网络？
什么东西？
他以为是手机中了病毒，或者是系统错乱，伸手想去按关机键，可手指还没碰到屏幕，又一行字弹了出来：连接成功。
正在载入“三界打工人互助群”...“嗡——”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一个群聊邀请窗口，群主头像竟是个穿着龙袍、留着长须的卡通人物，ID显示“玉皇大帝”。
群成员列表长得吓人：太上老君、钟馗、孟婆、土地公、千里眼……一个个只在神话故事里听过的名字，此刻赫然排在列表里。
龙兴华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他用力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
这手机果然有问题！
是病毒，肯定是病毒！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退群，可手指刚碰到屏幕，一个鲜红的“红包”图标突然在群聊界面顶端炸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新红包！
来自“土地公”的“微薄谢礼”几乎是本能反应，龙兴华的手指戳了上去。
恭喜您抢到：仙币x5，土系亲和体验符x1屏幕上跳出一个虚拟礼包，拆开后，仙币旁边竟然有个“提现”按钮。
龙兴华的心跳得更快了，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
几秒钟后，裤兜里的旧手机（虽然黑屏但能接收短信）突然震动起来，是银行的短信通知：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7月15日19:32入账人民币5.00元，余额5.00元。
五块钱。
不多，却像一道惊雷，在龙兴华的脑海里炸开。
他猛地看向手里的破旧手机，屏幕还亮着，群里的消息正在飞速滚动：“土地公：刚收了点香火钱，发个小红包乐呵乐呵~钟馗：老土地真抠，下次我发个捉鬼大礼包！”
“孟婆：+1，等我奈何桥扫码业绩上去了，发个万元仙币红包！”
龙兴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不敢动。
这不是病毒，也不是幻觉。
那部50块买来的破旧手机，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连接上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窗外的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龙兴华握紧手里的手机，掌心的汗浸湿了掉漆的外壳。
他看着群里滚动的消息，看着银行短信里那“5.00元”的余额，突然觉得，自己灰暗的人生里，好像照进了一缕荒诞却又真实的光。
也许，这50块钱花得并不亏。
他点开群成员列表，手指划过那些神话人物的ID，最后停留在“孟婆”的头像上——那是个端着汤碗的老婆婆，头像右下角还挂着个小小的“收款码”图标。
龙兴华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对话框。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只知道，从按下抢红包按钮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己经彻底偏航。